47 柳惲的《江南曲》(1 / 2)

南朝梁代柳惲的《江南曲》,是南朝文人樂府詩中的一篇傑作,為許多選本所選錄。原辭如下:

汀洲采白?,日落江南春。洞庭有歸客,瀟湘逢故人。故人何不返,春花複應晚。不道新知樂,隻言行路遠。(據《樂府詩集》卷二六)

《江南》是樂府相和歌辭的一個曲調。漢樂府古辭即“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篇。南朝文人除柳惲外,湯惠休、蕭綱都寫了《江南思》,沈約也寫了《江南曲》,但都不及柳惲寫得好。唐代文人寫《江南曲》的更多了。

柳惲《江南曲》寫一位江南婦女,當暮春之際,思念她遠出不歸的丈夫。那位在汀洲采集白?的婦女,究竟在江南什麼地方,這是正確了解詩意必須弄明白的。古代所謂江南,區域頗為廣闊,今長江以南一帶,東部的江蘇、浙江地區,西部的江西、湖南、湖北地區,都屬江南範圍。唐代陸龜蒙有《江南曲》五首,其四有雲:“光搖越鳥巢,影亂吳娃楫。”提到越、吳,指今浙江、江蘇地區。其五有雲:“回看帝子渚,稍背鄂君船。”上句化用《九歌?湘夫人》“帝子降兮北渚”語,下句用《越人歌》中越人與鄂君子皙同舟的故事,則當指今湖北地區。

柳惲詩三、四句中提到洞庭湖、瀟水湘水,均在今湖南省;產生於洞庭湖一帶的《九歌?湘夫人》中又有“登白?兮騁望”句,“?”與“?”形近。這些使人容易誤會柳詩中那位婦女采摘白?的地點也在今湖南省。實際不然,這首詩是柳惲在吳興(今浙江湖州市)寫的。柳惲曾兩度為吳興太守,在吳興多年。(見《梁書?柳惲傳》)唐宋人作品中還留有關於白?洲的記載。說得最具體的要算白居易的《白?洲五亭記》一文。文章頗長,節錄有關片段如下:

湖州城東南二百步,抵?溪。溪連汀洲,洲一名白?。梁吳興守柳惲於此賦詩雲,“汀洲采白?”,因以為名也。……至大曆(唐代宗年號)十一年,顏魯公真卿為刺史,始剪榛導流,作八角亭以遊息焉。(《白居易集》卷七一)

可見因為柳惲的“汀洲采白?”詩句很出名,後人就把湖州?溪附近的汀洲喚作白?洲,成為一處古跡。後來顏真卿做湖州刺史時,又在白?洲上築亭。白居易該文後麵,還講到開成(唐文宗年號)三年,白居易友人楊漢公為湖州刺史,在白?洲一帶“疏四渠,?二池,樹三園,耩五亭”,使那裏的風景建築進一步美化。按《顏魯公文集》卷十三有《吳興地記》一文,其“山川”門中,記有太湖、?溪、白?洲等名目,可見他對白?洲確是相當重視的。北宋樂史的《太平寰宇記》,是一部保存了許多文化史料的大型地理誌,其卷九四湖州部分也有關於白?洲的記載:

白?洲,在?溪之東南,去州(指湖州府治)一裏。洲上有魯公顏真卿芳亭,內有梁太守柳惲詩雲,“汀洲采白?,日晚江南春”,因以為名。洲內有池,池中舊有千葉蓮;今惟地名故址存焉。

從上述材料看來,柳惲此詩作於吳興,應當是明白無疑的了。

這首詩寫吳興一位婦女憶念她遠出不歸的丈夫。當江南春意融融的時候,她在汀洲上采摘白?草,湊巧在路上遇見一位從洞庭湖一帶歸來的同鄉人(歸客),說起在瀟、湘(兩條流入洞庭湖的河水)一帶碰到她的丈夫(故人)。那婦女問歸客道:“爛漫的春花又將凋謝,我丈夫為什麼還不回來?”詩篇轉述歸客回答的意思說道:“我碰到你丈夫時,他沒有講起找到新的配偶(新知)很快樂,隻說路程遙遠,一時回不來。”餘冠英先生《漢魏六朝詩選》注釋此詩說:“(洞庭)兩句是說有客從洞庭回到詩中主人公所在之地。這個歸客對她提起曾在瀟湘遇見她的故人。‘故人’二句是問歸客之辭。末二句是述歸客的答辭。”這樣理解是正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