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李白《蜀道難》的主旨(1 / 2)

關於李白《蜀道難》的創作年代和主旨,向來有好幾種不同的意見,迄今尚無定論,這些分歧意見大致可分為四種。

唐孟?《本事詩?高逸》和王定保《唐摭言》卷七都認為《蜀道難》的產生年代較早。兩書記載太白入京,謁見賀知章。知章看到《蜀道難》,大加稱賞。按李白於玄宗天寶元年入京,賀知章於天寶三載正月退休回鄉(參考王琦《李太白年譜》),如《本事詩》、《唐摭言》之說可信,則《蜀道難》應是天寶以前的作品。

相信這一創作年代的,在談到詩的主旨方麵又分為兩說。北宋沈括《夢溪筆談》卷四、洪芻《洪駒父詩話》、南宋洪邁《容齋續筆》卷六認為是諷劍南節度使章仇兼瓊而作。其根據是李白集中稱刺章仇兼瓊(《夢溪筆談》),“嚐見李集一本於《蜀道難》題下注,諷章仇兼瓊也”(《洪駒父詩話》)。這是第一說。明胡震亨《李詩通》卷四說:“愚謂《蜀道難》自是古相和歌曲,梁、陳間擬作者不乏,詎必盡有為始作。白蜀人,自為蜀詠耳。”這是第二說。

唐範攄《雲溪友議》卷二、《新唐書?嚴武傳》都主張《蜀道難》是李白為房?、杜甫感到危險而作。嚴武鎮蜀,房?、杜甫為其下屬,嚴武很暴虐,李白害怕房、杜遇禍,故作此詩。按嚴武首次鎮蜀(為成都尹、劍南節度使),在肅宗上元二年,次年李白卒(參考聞一多《少陵先生年譜會箋》)。如此說可信,則《蜀道難》是李白暮年之作。這是第三說。元蕭士?《分類補注李太白詩》卷三說:“嚐以全篇詩意與唐史參考之,蓋太白初聞祿山亂華天子幸蜀時(時為天寶十五載)作也。……太白此時蓋亦深知幸蜀之非計,欲言則不在其位,不言則愛君憂國之情不能自已,故作是詩以達意也。”這是第四說。

以上四說中第四說章分句解,說得尤為動聽。故沈德潛《唐詩別裁集》卷六許之“為得其解”,陳沆《詩比興箋》卷三譽為“迥出諸家之上”。最近蘇仲翔先生編選的《李杜詩選》也采用此說。其實三、四兩說,均不足信。考《蜀道難》一詩被收入唐殷?所編的《河嶽英靈集》。殷?在評李白詩時且說:“至如《蜀道難》等篇,可謂奇之又奇。”又考明刊本《河嶽英靈集》所載殷?自序雲:“詩二百三十四首,分為上、下卷,起甲寅,終癸巳。”按序文稱玄宗為今上,是其集必編集於玄宗時代,癸巳當為天寶十二載。聞一多《少陵先生年譜會箋》係此集之編成於天寶十二載,這是對的。北宋曾彥和跋《國秀集》雲:“殷?所撰《河嶽英靈集》,作於天寶十一載。”十一載當是十二載之誤。《文苑英華》卷七一二、《全唐文》卷四三六載殷?序文作“起甲寅,終乙酉”,乙酉為天寶四載。按日人遍照金剛(生當我國唐代後期)的《文鏡秘府論》南卷引殷序作“終癸巳”,加上曾跋作十一載,當以作“終癸巳”為是。要之,《蜀道難》的創作必在天寶十二載以前,是完全可以肯定的。第三說認為在肅宗時,第四說認為在天寶末,當然都不足信。

剩下一、二兩說哪一說更可信呢?我以為是第二說。第一說何以不可信呢?首先,洪芻、沈括等說李白集中稱諷章仇兼瓊,這隻是“一本”的注解,而且恐是後出的注解,否則範攄也當注意到。其次,考章仇兼瓊在蜀的史實,沒有根據得出李白作《蜀道難》諷他的結論。《舊唐書?吐蕃傳》、《新唐書?吐蕃傳》、《資治通鑒》均有章仇兼瓊事跡的記載,《舊唐書》較明確,節錄如下:

(開元)二十七年,……王昱既敗之後,詔以華州刺史張宥為益州長史、劍南防禦史,主客員外郎章仇兼瓊為益州司馬、防禦副史。宥既文吏,素無攻戰之策,兼瓊遂專其戎事。俄而兼瓊入奏,盛陳攻取安戎之策。上甚悅,徙張宥為光祿卿,拔兼瓊令知益州長史事,代張宥節度,仍為之親畫取城之計。二十八年春,兼瓊密與安戎城中吐蕃翟都局及維州別駕董承宴等通謀。都局等遂翻城歸款,因引官軍入城,盡殺吐蕃將士,使監察禦史許遠率兵鎮守。上聞之甚悅。……其年十月,吐蕃又引眾寇安戎城及維州。章仇兼瓊遣裨將率眾禦之,仍發關中強騎以救援焉。時屬凝寒,賊久之自引退。詔改安戎城為平戎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