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晉南北朝是駢體文學發達的時期,辭賦、詩歌、駢文大量使用駢偶句,崇尚辭藻、音韻之美。對於這種形式和語言特點,應具體分析。清代某些駢文家(如阮元),還有南朝的某些駢文家(如蕭繹),認為隻有具有這種形式和語言美的作品才算是文章。片麵強調駢體文學的形式和語言美,認為駢體文學是文學創作的正宗,這是不恰當的。但我們也不能像過去不少古文家那樣,認為駢賦、駢文一類作品都是優孟衣冠、矯揉造作,籠統地加以排斥和否定。中國語言由於單音節的特點,在修辭上很容易形成對偶,並且注意音節高低輕重的對稱。中國古代文學作品,很早就運用了對偶,並重視音節的和諧。適當地運用對偶,並注意音節和諧、辭藻美麗,的確能夠增加作品的藝術美,給讀者以美的享受。駢體的辭賦、詩歌、文章等,在古代作品中數量很多,其中有不少優秀或比較優秀的篇章,是中國古代文學寶庫中的一個部分,值得珍視。我們應當為古代文學作品具有豐富多彩的文學樣式感到自豪,而不應輕視和排斥。蕭統《文選》中的駢體作品,大部分在藝術上是優秀或比較優秀的。這部選本千百年來廣泛流傳,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所選的作品具有藝術美。中國古代詩文講究結構勻稱、音調和諧的語言美,群眾是喜愛的。唐代不少五言、七言律詩,中間四句對偶工整,還有明清以來的許多對聯,都受到廣大讀者的喜愛,就是顯例。
駢體的辭賦、文章,大量使用四句字、六字句,篇幅一長,給人以單調、呆板的感覺。正像唐代以來的長體詩(主要是五言排律),大量使用對偶句,也易有這種感覺,所以長篇排律的成功作品不多。但好的辭賦、文章,往往注意避免這種單調呆板的弊病。其途徑之一是在駢句中夾入些散體句和虛字。例如孔稚圭的《北山移文》:
夫以耿介拔俗之標,蕭灑出塵之想,度白雪以方?,幹青雲而直上,吾方知之矣。若其亭亭物表,皎皎霞外,芥千金而不盼,屣萬乘其如脫,聞風吹於洛浦,值薪歌於延瀨,固亦有焉。
中間除運用不少虛字外,還穿插了“吾方知之矣”、“固亦有焉”兩個散句,增強了語氣的抑揚頓挫,避免了單調呆板。再如丘遲《與陳伯之書》:
暮春三月,江南草長,雜花生樹,群鶯亂飛。見故國之旗鼓,感平生於疇日,撫弦登陴,豈不愴?!所以廉公之思趙將,吳子之泣西河,人之情也,將軍獨無情哉!想早勵良規,自求多福。
中間除用了一些虛字和散體句“人之情也,將軍獨無情哉”外,其他像“暮春三月,江南草長”、“撫弦登陴,豈不愴恨”等句,雖均為四言句,但不求對偶工整,語氣自然,也增加了語言的疏動感。
途徑之二,雖然運用許多工整的對偶句,但句式參差而多變化,不限於四字句、六字句,使文字顯得錯落多姿。例如:
至如一赴絕國,詎相見期!視喬木兮故裏,決北梁兮永辭。左右兮魂動,親賓兮淚滋。可班荊兮贈恨,唯尊酒兮敘悲。值秋雁兮飛日,當白露兮下時。怨複怨兮遠山曲,去複去兮長河湄。(江淹《別賦》)
宜扃岫幌,掩雲關,斂輕霧,藏鳴湍,截來轅於穀口,杜妄轡於郊端。於是叢條?膽,疊穎怒魄。或飛柯以折輪,乍低枝而掃跡,請回俗士駕,為君謝逋客。(孔稚圭《北山移文》)
這裏有三言句、四言句、五言句、六言句和七言句等,句式多種多樣,因而不使人感到單調呆板。長篇五言排律因為限於使用五言句,容易感到單調;而駢體的辭賦、文章由於穿插運用各種句式,就能避免呆板。
魏晉時代,處於駢體文學發展的初期階段,對偶還不如後來那樣嚴格。當時的辭賦、文章等,雖然句式比較整齊,多用四言、六言句,但不甚講究對偶,往往駢散相間。例如曹丕的《與吳質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