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奇特的婚姻(2)(2 / 3)

從那以後,他們的感情更加深厚。就在他們刻苦攻讀,準備以優異成績參加高考的時候,忽然一個晴天霹靂,彩鳳的母親去世了。麵對著這個殘酷的現實,彩鳳哭成了一個淚人。家庭環境所迫,她不得不離開了學校和情人。

在分手的時候,陳彩鳳憂心忡忡地對張鬆林說:“鬆林,我真害怕,你上了大學之後,還會愛我嗎?”

張鬆林沒有說話,他深情地望著陳彩風,到最後才說:“我會讓你放心的。”

陳彩鳳萬萬沒有想到,完全有把握升入大學的張鬆林,第二天就退學還鄉了。

野牛坨通往雞鳴寨的羊腸小道上,留下了他們數不清的,親密足跡。這一對癡情的戀人,用甜蜜的忠實的愛情驅散著無法參加高考的憂愁。他們並沒有就此頹唐下去,互相鼓勵著,要在這高山幽穀之中頑強地生存下去。

就在他們打算把戀愛關係向雙方老人公開的時候,李三狗這個惡棍突然發難了!

張鬆林永遠也忘不了那烏雲遮月的淒冷之夜。

他正在燈下讀著一本農技書,忽然從窗外傳來急促的啄木鳥敲擊樹幹的響聲。

張鬆林的家屋正好獨立在村外邊,院牆外有一棵老枯樹,每當陳彩鳳前來幽會,就用小石頭在樹幹上模仿啄木鳥啄食聲,敲擊樹幹。張鬆林聞聲即出,雙雙到密林之中去享受那人生中最幸福的時刻。

張鬆林聽見暗號,滿心激動地走出院外,卻不見陳彩鳳迎上來的身影。他心裏正在奇怪,卻聽見從老枯樹下傳來嚶嚶泣。

張鬆林心中一怔,急忙跑過去,把陳彩風從地上扶起來,大惑不解地問道:“彩鳳,你怎麼啦?出了什麼事情?”

陳彩鳳聽見詢問,心中更加難過。張鬆林撫摸著陳彩鳳的肩膀,感覺她的衣衫單薄,就從身上脫下大衣,披在她的身上,安慰著說:“有話慢慢跟我說,別哭傷了身子,你到底受了什麼委屈?”

陳彩鳳再也無法遏製心中的悲憤,一頭撲進情人懷裏,哭泣著把李三狗逼婚之事對張鬆林說了一遍。張鬆林聽罷,沉默無語。過了一陣,才突然冷峻地向陳彩鳳道:“你對這件事有什麼打算?”

陳彩鳳把父親在文革中失手打死王老實,從那以後就被李三狗牢牢抓在手中等等情況,一五一十地都告訴了張鬆林。

張鬆林聽後,立刻陷入絕望之中。他搜索枯腸,想不出一點辦法。他知道,擺在麵前的殘酷現實,沒有兩全其美的良策可以解決。陳彩風要想父親不受迫究,隻有屈從李三狗。如果自己要求陳彩鳳實現對月盟誓的諾言,那就等於逼著她把父親推上絕路,那就要給她在心靈上造成終生難以彌合的創傷。既然自己真心愛著陳彩風,為何要親手在她的良心上刺這一刀呢?從李三狗的所作所為看來,這個人顯然是一個心狠手毒的惡棍,陳彩鳳嫁給他豈不是跳入火坑?可明知是火坑,不跳行嗎?

精明強悍的張鬆林陷入一籌莫展的境地。

陳彩風見張鬆林無計可施,就狠了狠心對他說道:“鬆林,你還記得我們的誓言嗎?你曾對月盟誓,非我陳彩風不娶,對吧?”

“還提那個幹什麼?”張鬆林煩躁地說。

“不,我要提。我也發誓說,非張鬆林不嫁。在我的心目中,李三狗永遠是我的仇人,你永遠是我恩愛的丈夫。但眼下看來,不依從他是不行了。為了保住我那可憐的父親,我不得不答應他。可是他能奪走我的身子,卻永遠奪不走我的心。就是這身子也不會永遠屬於他!”

陳彩風忽然變得出奇地冷靜,有條有理地說:“剛才我在路上都想好了。現在我父親已經六十多歲了,我們還不到二十歲,日子還長著哩!我遲早是你的人。雖然我們不能名正言順地成為夫妻,但是我們自己可以理直氣壯地結合。現在我們就結婚吧!陪伴李三狗的將是一具活著的屍體;陪伴著你的才是有血、有肉、有情的陳彩風。李三狗想讓我給他生兒育女,讓他白日做夢去吧!今天我就要為你盡一個妻子應盡的義務,為你擔負起生兒育女的責任。等父親去世之後,我就會帶著咱們的孩子來投奔你,讓他李三狗竹籃打水一場空!到那時,我們的災難過去了,不還是恩愛夫妻嗎?但不知你能不能等我這幾年?”

陳彩鳳說完自己的計劃,用一雙期待的眼光看著張鬆林,等待著他的回答。雖然在暗夜之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可從緊緊抓住陳彩風的那雙手,張鬆林早已把自己的心意傳導過來了。

這一對癡情的男女,緊緊拉著手向一堆麥秸垛走去了陳彩鳳回到家中,明確地向父親表明了態度:答應嫁給李三狗。

陳廣發雖然心裏極端難過,可是除此之外沒有第二條路可走。他對女兒充滿了感激。

李三狗大喜過望!一張柿餅嘴樂得咧到了後腦勺上,拍著屁股不住腳地跳蹦兒。一朵水靈靈的鮮花,就這樣插在牛屎上了……

時光悄然流逝,轉瞬三年過去。

在這三年當中,陳彩鳳對李三狗強顏歡笑,巧妙周旋,倒也沒有惹出什麼麻煩。李三狗守著天仙似的媳婦過日子,自然樂不可支,經常在夢中笑醒。

陳彩鳳總嫌白日短,隻恨黑夜長。她和張鬆林為了經常幽會,便想了個妙法。張鬆林與本村裏的人合夥買了幾頭牛,每天到山上去放牧,陳彩鳳則征得李三狗的同意,買了二十多隻長毛兔,每天也到山上去拔草。那濃密的森林草地為他們提供了絕好的幽會場所。神不知,鬼不覺。

李三狗哪裏知道其中奧妙?他逢人便誇媳婦能幹,吃苦耐勞,養兔子賺錢給他打酒喝,每天喝得爛醉如泥。

陳彩鳳在三年中生了兩個孩子。這兩個孩子都長得眉清目秀,唇紅白齒,十人見了九人都誇。誇過之後又悄悄把嘴一撇:沒一根毫毛象李三狗……

李三狗卻把這當成驕傲的資本,每天背著一個,抱著一個,到處遊逛,咧著柿餅嘴誇耀說,“好福氣,一兒一女一枝花……”

寒來暑往,暑往寒來,轉眼又是三年過去了。

一九八三年開春的一天,陳彩鳳帶著兩個孩子到鄉供銷社去交兔毛。李三狗又鑽進了賭場。

李三狗賭運不佳。三圈過後,把身上帶的錢盡數輸光。一他賭癮未過,回到家裏想找一點值錢的東西頂價入賭,結果一無所獲。

他灰心喪氣地踢翻了一個裝書用的紙箱。隻因他目不識丁,一向與書本無緣,所以從來沒有動過這個箱子。也是他情急生智,猛然靈機一動:說不定陳彩風攢下的體己錢兒就夾在這些書裏哩!這麼想著,就蹲下身子,耐心地把這些書一一翻過。錢沒有找到,卻在一本書裏翻出一個三寸多長、一寸多寬的小本子。這小本子裏夾著塑料薄膜,每兩張薄膜之間又夾著一張白紙。他看見這些白紙裁得整整齊齊,正好拿來卷煙抽,就隨手裝進口袋裏,又出去閑轉了。

李三狗百無聊賴地轉到村口,見有幾個小青年正圍在一座廟台上打撲克,就湊過去蹲在一旁看熱鬧。

看了一會兒,煙癮上來,就掏出煙荷包和那個小本子。他正想從小本子上往下撕紙片兒,卻被一個小青年無意中看見。小青年眼快手疾,一把從李三狗手裏奪過來,仔細一看上邊的商標,止不住大笑起來。

李三狗心中生氣,見小青年大笑不止,更加莫名其妙,就沒好氣地罵道:“笑你媽個蛋!”

小青年見李三狗出言不遜,就反唇相譏:“蛋?哈哈……你老婆用了這個想下蛋也下不了啦!哈哈……”

陳彩鳳安心不給李三狗生兒育女,隻等老父親過世之後,就要帶著孩子去投奔張鬆林。所以就從縣城裏托人搞來“避孕藥膜”。每一次為李三狗盡義務的時候,就悄悄提前使用,因此那兩個孩子確屬張鬆林的無疑。李三狗哪裏知道其中的奧妙?他瞎字不識,更弄不清這小本子到底是何物。倘若他好言好語去向人家求教,也許能弄個明白。偏偏近幾年來,他滋長了一個毛病-最忌諱年輕人議論他的媳婦,誰要是無意中提到陳彩鳳,他立刻就會醋意大發。一因此在聽見這話之後,頓時醋海翻波,勃然大怒。他猛地站起身來,瞪圓了一雙鈴鐺眼,揚起大手狠狠朝那小青年揍了一記耳光。

那小青年猝不及防,被打得眼前金花亂進,臉頰火辣辣地腫脹起來。惱怒之下,大動肝火,毫不示弱撲向李三狗。眼看一場惡鬥就要發生。

玩撲克的小夥子們見勢不好,急忙扔下手裏的牌,連拉帶扯地將他們分開。

那小青年挨了李三狗一巴掌,心裏窩火,想撲過去與李三狗博鬥,又被兩個棒小夥子抱住掙脫不開,邊跳邊罵:“你個軟蓋王八,還裝人看看你那兩個崽子吧,哪個長得象你?”

俗話說: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陳彩鳳與張鬆林的暗中來往,盡管小心謹慎,但天長日久,哪裏能躲過眾多的眼睛?村裏人對此早有風言風語,隻不過礙著老支書的麵子,再加上平時人們都對李三狗十分憎惡,不願大肆張揚罷了。

小青年盛怒之下,把道聽途說的耳聞,當成報複李三狗的炮火,無情地向他轟去,直把李蘭狗給轟得麵紅耳赤,無地自容。在小青年被大夥兒推推搡搡地拉走之後,他還獨自一人蹲在廟台上思前想後,越想越覺得小青年的話不是隨便說出來的,疑心越來越大。想想那兩個孩子的模樣兒,又看看手裏的“避孕藥膜”,他猛地恍然大悟了。

李三狗朝著自己的腦袋狠搗一拳:“我上當啦!”他五髒俱焚,七竅生煙,狠狠朝地上跺了一腳,大喘著粗氣徑直跑回家中。

陳彩鳳剛從鄉收購站回來。

她是個喜歡幹淨的人,正拿著一把笤帚打掃著身上的塵土。猛聽大門“咣當”一聲,回頭一看,隻見李三狗橫眉豎目,凶神惡煞一般衝進院裏。他不等陳彩鳳說話,就猛一把拉住陳彩鳳的頭發,舉起手掌左右開弓連著扇了十幾個大嘴巴。一邊打,一邊暴跳如雷地吼叫:“臭婊子!快說!你偷的野漢子是誰?那倆小雜種是誰的?”

李三狗將陳彩鳳狠揍一頓,餘怒未消。又從口袋裏掏出“避孕藥膜”,狠狠摔在地上,厲聲質問:“這是什麼東西?你說!”

陳彩鳳什麼都明白了。她決心以沉默對抗。寧願自己被打死,也絕不肯吐露半句實情。過了一會兒,她慢慢站起身來,理了理被抓亂了的頭發,掏出手絹慢慢擦幹了嘴角上的鮮血,又仔細地拍打幹淨沾在身上的泥土,然後才走進屋裏,一言不發地坐在炕上。

李三狗追進屋裏咆哮著說:“你快說!”

“我說。”陳彩鳳閃出一個念頭,激怒李三狗,讓他惱之下將自己和孩子趕出家門。她平靜地說:“有這事。你嫌我不幹淨,就把我和孩子趕出去吧。家產全歸你。”

“那野漢子是誰?”

“死也不會告訴你!”陳彩鳳突然把臉一沉,樣子十分可怕。

李三狗後退兩步,又往前一躥,想再撲上去打。在這一刹那,他的腦子猛一轉念:就算是打死她,又能怎樣?如果就此把她趕出去,豈不是成全了那野漢子?再說,就憑我這條件麼,到哪裏再去找這樣的美人兒?這麼一想,他反倒後悔起來了。

李三狗活象一條變色龍,一下子由猙獰可怖的惡鬼,變成了笑容滿麵的菩薩。他決定軟化陳彩鳳,然後把她看牢,根絕後患。於是,他緩和了一下口氣,說:“彩鳳啊,人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想不到你卻身在曹營心在漢。其實我哪裏舍得打你啊!你承認有這件事,以後別再跟他來往就是了。從今往後,隻要你一心一意跟我好好過日子,王八蛋才再提這件事兒哩!剛才算我不對,給你賠不是啦!”

這無賴說完之後,就好象剛才這件事情根本沒有發生一樣,哼著皮影小調到院裏劈柴去了。還隔著窗戶對陳彩風喊道。“彩鳳,快做飯吧。我這腸子都餓得擰了麻花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