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當我向表哥把話挑明後,他緊鎖雙眉,一口接一口地抽著煙。過了好久,他才顫動著厚厚的嘴唇,十分艱苦地吐出了三個字:“我認了!”
我等著這樣的回答,盼著這樣的回答,但得到了這樣的回答之後,我的心又一次碎了。一顆小小的石子,在手中玩得久了還舍不得丟棄。人呢?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我一下撲到他懷裏嚎啕起來。他用粗大的手給我理了理臉上的長發,抹去我臉上的淚珠,說:“蘭子,別難受,我自己會過好的。拖了你這些年,不記恨我就中啦。”“不不!你是我的……”我們談了很久很久,千言萬語,萬語千言,淚水中含著辛酸,辛酸中流著淚水。
我同表哥離婚的事還沒提到法院,流言蜚語卻流傳開來:“秋蘭男人真有福氣,老婆跟人家睡一覺就是五間大瓦房!”“咳!哪隻是睡一覺,是把老婆賣給人家啦!一”那個有錢的狗雜種,敢再進咱們村,看我砸斷他的狗腿!“這流言象瘟疫一樣漫延。表哥變得少言寡語,見人就理頭,時而,緊緊攥起鋼鐵般的拳頭,使勁砸自己的腦袋。學校停了我的課,責令寫反省檢查。淚水沾濕了長發,落滿了胸襟,卻一個字也寫不出來。學校以”道德淪喪,態度惡劣,將我開除公職。
德才的遭遇更慘,幾次被人毒打,左手臂被打斷,六根肋骨被打折,口吐鮮血,不省人事。他躺在自己的住室裏,孤苦伶仃,麵壁呻吟。我可怎麼辦?袖手旁觀,眼睜睜看著他死去,於心不忍,前去照料又恐怕落得更慘。無奈,隻得去找表哥商量,不知道他是真恨我,還是為了德才,二話不說,硬把我推出了家門。
我到了德才那裏,整日守候在他身邊,煎湯熬藥,精心照料。十天後,他終於告別死神,回到了人間。我卻成了人們集中攻擊的對象。“破鞋”、“死不要臉的”……什麼難聽罵什麼。我惶惶不可終日,擔心更可怕的事情發生,但它還是發生了。
一天,我從德才那兒回到村子,準備去和表哥辦離婚手續,沒進家門就被幾個男女扯住。他們往我臉上吐口水,撕我身上的衣服,上衣被撕成好幾片,露出了胸脯,褲子被址成許多條,露出了大腿。見到這般情景,表哥象一頭瘋牛,從屋裏衝出來勸說製止,但被幾個彪形大漢推到一邊。他們硬把破鞋掛在我脖子上,推著去串街,而且大聲叫著:“父老鄉親們,都來看狐狸精哇!看她到底長了幾個奶頭,幾個……”聲聲不堪入耳,並大聲威脅道:“再不跟你男人好過,看我們扒你個渾身淨光……”
80歲高齡的老母,聽到我的“醜聞”,讓人用架子車拉著她找到我,先是沒命地打我的耳光,後來抱著我哭死哭活,最後,拿出兩包老鼠藥逼我服下。我先是不肯,後來還是點頭應了。我受盡了人間的屈辱,卻得不到人們一絲的同情,就連自己的親生母親都逼我去死,再活在這個世界還有什麼意思。“天啊!可憐我清清白白來,卻不能清清白白去。”我仰天一聲長歎,從母親手中抓過老鼠藥,就要吞服的時候,突然被人攥住了手,老鼠藥也被打掉,腕子上被卡上一副錚亮的手銬。從此,我身陷其中,成了罪犯。
審判長,人民陪審員:人們來到這個世上,造物主又把他們分成男人和女人。男人需要女人,女人也需要男人。隨著人類文明的進程,這需要在演變,在發展,它再也不隻是原始的、本能的需要了,男人不是隨便有個女人就能滿足,女人也不是隨便有個男人就能如願,他們要按照自己的標準精心選擇。可惜,千百年來,人們卻沒有這樣選擇的權利。特別是婦女,嫁狗隨狗,嫁雞隨雞,嫁個木頭人也得陪伴到底。今天,應該讓這些完全地成為曆史,絕不能讓它成為現實,更不能去維護一個法律所不允許的,一個雙方都感到痛苦的婚姻。
我與表哥是三代以內旁係血親,我們之間結婚,為法律所禁止。但是由於種種原因,我們違法地結合了。這是我的悲劇,也是表哥的不幸。在現實社會法製的今天,在人類有了幾千年文明的今天,這樣的悲劇和不幸不是應該結束了嗎?
審判長,人民陪審員:麵對我訴說的一切,請你們用法律的天平認真地稱一稱,看看到底罪歸誰有?是我犯了重婚罪,還是那些人犯了什麼罪?也請你們用道德的尺度仔細地量量吧!站在被告席上的不一定是罪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