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瘋狂的攫取(1)(3 / 3)

趙公元帥是中國的財神,他一隻手高高舉著一把寶劍,似乎就要淩空劈下。這個形象似乎在揭示一個真諦:要發暴財就要舉著刀。倒爺們膜拜趙公元帥,他就是舉著刀在瘋狂地攝取著,刀刃發著閃閃寒光裏上麵報道的這幾例倒爺發財史,或許在安分守己的百姓眼中是一個個神話。然而,在倒爺行當中卻算最常見、最一般的幾個不同側麵。如果真要把倒爺們的發家史一個個地開列下來,文暢墨酣地記錄下來,我相信:肯定會是一本洋洋大觀的專著。我也相信:翻開這本書的每一頁,隻能看到一個大寫的字-錢,是這個字變出了無數的花樣和戲法。我更相信,看完這本書,掩卷而思,就會情不自禁地想起馬克思在《資本論》中一段精彩的話:

“一旦有適當的利潤,資本就膽大起來……有50%的利潤,它就敢鋌而走險,為了100%的利潤,它就敢踐踏一切人間法律,有300%的利潤,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絞首的危險。”

4.會繁殖的“洋錢”

1986年據香港經濟界人士透露,目前在大陸民間估計有10億元港幣,其中在深圳特區約有3億多元。

香港經濟界人士沒有統計在中國民間擁有的美元、馬克、日元……料想肯定也是一筆洋洋大觀的數目。這麼多的外幣莫非被人們裝進瓦罐埋進地裏了?當然不是,它有相當大的一部分掌握在倒爺手中,倒騰這些貨真價實的“洋錢”,要比倒騰破爛洋服強得多。似乎這些洋錢具有無性繁殖的能力,會下錢崽一般,倒爺們在炒賣金錢,也獲得了金錢。

北京安定門外的出國人員服務公司。這是為數不多持有出國人員免稅商品購買指標的人們,才得以出入的地方,如今成了“倒爺”們的一塊“沃土。”《經濟日報》兩位記者,在一個星期六的早上專程趕到這兒明察暗訪,他們在報道中記敘:

10點左右,兩個留學生裝束的小夥子從大院走出,其中高個子的左胸衣兜露出半截護照,顯然從國外回來的。他倆剛走到存豐處,就被人攔住,“有指標嗎了”“想要什麼?”霎時間,圍上四五十個人來,迫不及待地問:“有美元嗎?”“什麼比價?”1比6.5怎麼樣?北京全是這個行情。“這時,一個頭戴旅行帽,腰掛便攜式收錄機的瘦高個子騎車而來,”誰要美元?獄聞聲撲過兩人,“有多少?”“好幾百,不在我身上,跟我走吧!”欲換美元的幾個人啞然失笑:“沒帶來瞎嚷嚷什麼?”轉身又圍住從國外回來的那兩個年輕人。身帶護照的小夥子說:“聽說公安局在抄,出了事沒收了我的護照,可就滲了。”“沒事兒!我們天天在這裏,公安局來不來,我們心裏有數兒。”幾個人七嘴八舌,其中麵孔白淨的一個說:“別怕我們不給錢,都在身上呢,瞧!”說完撩起褲腿,一個透明的口袋在襪子上,裏麵是厚厚的一打10元一張的人民幣。他指著護城河,“走,咱們那邊談談去。”

廣州,這顆祖國南部的明珠,隨著這幾年的改革開放,進射出了更加奪目的光彩。來廣州觀光、學習的人絡繹不絕,火車站每天有數以萬計的外地人湧入。許多人一出車站便用好奇的目光四下張望,從他們的服裝舉止和神態上,一眼可知是外地人。於是,便有人迎了上去,“要外彙嗎?”“幹嗎?”“你是第一次來廣州吧,人民幣在這兒不吃香,連坐出租車都想要外彙。”外地人怕上當,遠遠地走開了,但過不了幾日,他們又主動來到這兒,尋找那些倒爺。因為凡是人民幣不易買到,而且價格昂貴的商品,用外幣或外彙都能買到。細算下來即便高價買外彙也比直接用人民幣買便宜。另外,在這兒有外彙腰裏才硬氣,好象人民幣不是錢。前些年,拿人民幣坐出租車低三下四說半天,還不一定拉。你要是拿著外彙一晃,車就會停在你身邊,司機眉開眼笑地替你開門讓座。外彙吃香,倒外彙使倒爺們生意也就興旺。過去,他們是倒兌換券。如今這些中國製造的洋錢代用品也不甚吃香了,他們更喜歡貨真價實的美元、港幣。許多賓館外,都圍著一群倒爺。過去,例爺們攔住進出的港客、洋人換外彙,如今,港客和外國留學生之類卻主動來找倒爺搭汕,對他們來說,在倒爺們手中換彙,要比銀行兌率高,很實惠。因而,洋人、港商及至籌備結婚想買兩件原裝貨的人都加入了倒彙的行列,可謂隊伍日益壯大,市場日益活躍。

然而,如何從倒賣外彙中發財?這是倒爺們的專業技巧。在開往南京的列車上一位來自新疆建設兵團的倒爺,給我上了一堂啟蒙課。他姓陳,瘦高個,四十歲左右,是上海知青。1979年他帶著老婆、孩子在上海福州路鬧騰了一年多,由於種種原因,依舊沒把戶口鬧回上海,重又回到了新疆。這兩年,他跟著幾位新疆朋友在上海、廣州、福建專事外彙倒賣生意。俗話說:萍水相遇不露白。他始終沒說這些年掙了多少,但是隻要看看他在火車上的排場,便可知獲利頗豐。他一麵啃著燒雞,一麵說出了其巾的奧妙:

靠倒賣外彙發財有兩種方法,其一是將人民幣用黑市價格換成美元,爾後用美元去買高檔緊俏商品。比如23。美元就可買到一台彩電,按1比9的比價,相當於花了1,700元左右,轉手之間再將彩電2,100元倒出,這樣一倒轉眼可從中掙三、四百元。其二是拉關係,走後門,先將人民幣換成兌換券,爾後用兌換券再從外國旅客手中,以稍高比價換成美元,接著用美元、港幣買成高檔商品,或者直接賣出。例如用10元人民幣換10元兌換券。再倒成2.5美元,用黑市價將美元直接拋出,可賣15元,除去拉關係換兌換券的好處券,每10元人民幣就能掙3,4元……

“懂嗎?這叫錢生錢。”他儼如一個滿腹經綸的經濟學家講敘完了,用包燒雞的紙擦著油膩膩的雙手,修長的手指上沾滿了油水,好象魔術師手中亮晶晶的魔棍……權力徽章上的鏽斑有了刀劍你什麼都可以做,但你不能坐在刀劍上麵。

——泰勒朗

據《華聲報》報道:1985年全國各級法院受理經濟犯罪約48000多件,比1984年增加73.8%。

據《新民晚報》報道:1985年元月至7月上海黨員隊伍中經濟犯罪的人共2220名,占立案率的經濟犯罪總數的10.7%,處以上領導幹部經濟犯罪人數有明顯增加。

據有關部門統計:1987年全國共查處縣以上幹部犯罪等經濟大案4600件,受賄2萬元以上,貪汙3萬元以上的地級幹部犯罪740件。

據《經濟日報》透露:1987年由國家工商行政管理局最新排出的全國第一批要抓的85個投機倒把的大案中,77個是由國營、集體企業和壟斷性行業所為,占總數的91%。

1.老爺與倒爺

倪獻策-原江西省省長、江西省委副書記,他年僅五十,1958年畢業的中專生,讓人感到他是符合四化要求、年輕有為的高級領導。

洪海電子有限公司-南昌在改革之機冒出來的許多公司中的一個。他們在商品流通中充當二道販子、三道販子……什麼商品賺得多、銷得快,就做什麼生意。名日公司,實則是掛羊頭賣狗肉的倒爺,很難想象,這兩者之間會有什麼聯係和瓜葛。一省之長在百姓的心目中是祟高而又神聖的,他來往無俗人,參加一個又一個會議,作指示批文件,一言一行毫無例外地代表著政策,一舉一動具有無限的權威。他今日戴著草帽在田間視察,明日又頭頂安全帽出現在工地上,夜以繼日地為千百萬人民的利益操勞奔波。而倒爺們出入於酒吧、飯莊,出投舞廳、咖啡館,與三教九流、五雜人物稱兄道弟,銷鐵針頭,蚊腿剔肉,處心積慮地損人利己。省長與倒爺,天壤之別,有幾乎準以逾越的鴻溝。如若用電影鏡頭剪接在一起,也是滑稽可笑的。然而事實上他們卻緊緊地貼合在了一起。女人用她移山填海的神奇力量,給這兩者之間搭起了橋梁。

洪海公司成立後,瞅準了國內錄像機是個熱門貨,於是與香港某公司簽訂了購進日產錄像機2000台,錄像機上下蓋板及配件2000套的合同,總金額為60萬美元。他們早已打好了如意算盤,隻要把2000台錄像機弄到手,至少可賺進400萬人民幣,個人從這個倒賣中獲利的好處更不待言。錄像機還未見影,三萬元就已瓜分完畢。爾後,他們的口袋裏又裝進了香港公司的3000元港幣。於是,買賣拍板成交了。

當2000台錄像機來到深圳文錦渡海關,經過查驗,海關認定這是一宗走私倒賣,並作出了處分通知:“沒收全部走私貨物,罰款人民幣150萬元。”

參加江西省人代會的倪獻策通過“熱線”得知了這個消息,當天下午,立即接見了這幾位倒爺。就在堂堂的人民代表大會上,在人民賦予他權力的地方,他把人民拋置在了九霄雲外,拿起電話要通了省對外經濟技術合作辦公室,下達了指示:“照顧洪海的利益。”

從此,倪獻策為了倒爺們的利益,如同一個大功率的馬達,高速轉動了起來。省長的尊嚴丟棄了,頭頂的光圈消失了。他動用了一切可以動用的關係,開動了一切可以開動的機器,效犬馬之勞。就任一年多,在任何事情上,他都沒象這樣重視,神速,這樣不遺餘力!

他親自給江西經貿廳駐深圳中轉站下達指示:讓他們出麵找海關說情,給予照顧。

他親自給省對外經濟技術合作辦公室寫信,要他們以對外經濟技術合作辦公室名義,出函給文錦渡海關,申明:“洪海委托富光辦理的手續可信……應予支持。”

他指示九江海關關長打電話找海關總署求情:“照顧照顧江西。”

他要已離休的省對外經貿廳廳長去京,憑老麵子找經貿部說情。

他以江西省省長的名義,親自給北京海關總署打電話,威脅“以免造成國內外不良影響”。

海關總署經過調查後,毫不徇情,堅決支持文錦海關處分決定。

倪獻策孤注一擲,拿起筆直接批示省計委和中國銀行南昌分行:給香港某公司支付2000台錄像機的外彙。於是53萬美元彙到了香港。

這些,神通再廣大的倒爺們也是無力直接辦到的,然而他們卻通過倪獻策辦到了。他成了倒爺們的守護神。權力在這裏發生了可怕的病變,它從人民的手中悄然喪失了,成了倒爺們手中任意擺弄的妓女!當然,這一切並不是無償的,省長和倒爺中間有一個不言而喻的默契,他們在捕獲各自需要的東西。

倪獻策得到的是一個嬌豔女人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