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終不成自己(2 / 3)

“那張桌子是我昨天放學後搬來的,給新轉班的同學,她還沒有來。”路年盡可能的把自己的職責和偏袒的內心區分開來。

“那個人可能是我吧,我昨天請假了。”

“路年,你就直接跟她說她的位置柯睿熙已經安排好了不就行啦!”角落的一堆女生裏有人起哄說,緊接著是一波清脆的笑聲。

笑聲像海平麵上一個雖不及防的巨浪洶湧而至,就算這樣還是不能動怒,不能朝著任何人吼叫,蔣小薑幽幽地說了一聲:“是嗎?”

是嗎。就是這種略帶失望的聲調從蔣小薑的口中不經意流露出來的時候,看到她那麼失落的樣子。路年想馬上對蔣小薑說些什麼,但是又覺得這不是一個恰當的時機,便局促不安的立在自己的座位上,等待著下一秒與蔣小薑接話。

蔣小薑低下頭把之前拿出來的東西又慢慢地收拾起來,都是重複交替的步驟。

頭頂上的風扇吱噶吱噶地轉動著,逐漸悶熱起來的天氣是太陽蘇醒之後的傷痛,蔣小薑的心中隆起一個巨大的氣囊,隻要再被尖銳刻薄的話語刺激,氣囊中儲藏起來的水蒸氣就會在瞬間流出來。

女生們圍在一會兒八卦的聲音一點都不吝嗇於馬蜂窩裏的馬蜂,嗡嗡嗡,聲音忽略,內容忽略,但是卻知道她們討論的主題鎖定了誰。這就是女生可怕的敏感度。

——噓!

教室裏突然間安靜了下來。

教室的前方走進單肩背著書包的少年,哪怕是簡單樸實的校服穿在身上,柯睿熙也可以將它支撐成貼合的型狀。

跟隨在柯睿熙的腳步之後的,還有踢踢踏踏的腳步聲,以及夏殊嬌滴滴的聲音:“睿熙!睿熙!你等等我啊!我可是為了你才死活要挾爸爸給我調進這個班的呀!”

夏殊總是敢勇敢的說出來。

蔣小薑抬起頭,正對上柯睿熙深邃的眼眸,再看一眼就會被吞噬掉。蔣小薑迅速地低下頭,把書本塞進書包裏,現在最怕的就是麵對每個人的眼睛,不過還是餘光打量著朝著蔣小薑大步走來的夏殊。

夏殊的校服總是穿起來很奇怪,跟別人不一樣。一個暑假夏殊果然又換了一個新發型,齊平的劉海把她的臉修飾得像一個洋娃娃。蔣小薑總是不得不承認夏殊比自己漂亮的事實。

“唉喲!這個不是蔣小薑嗎?”聲音尖銳得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刺在耳膜上。

“你也來這個班喲!我們差不多嘛!”

拉鏈像是一條蜿蜒在山路上的蛇,延伸到時間的盡頭,蔣小薑覺得自己就沒有借口尋找退路。她拉住鏈頭,往鏈尾尋找著自己的方向。

蔣小薑白了夏殊一眼,沒有理睬她,繼續收拾著課本。反正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睿熙!你是班長對不對,我坐哪裏呢?能坐你旁邊嗎?”就算不看著夏殊的臉,也能想象到她的臉上帶著的諂媚。

“路年是班長。”柯睿熙冷漠地說。

“小薑,你坐那兒。”壓低著視線看著柯睿熙的手指落在第四組的第三個位置。

教室裏一共有六個小組,通常三、四組都被學生們稱為“黃金組別”,而在這當中,第三、四個座位又被稱為“至尊寶座”。往往隻有成績優秀的學生才會被安排在那幾個座位。

蔣小薑往那裏看了一眼,她知道那不是屬於自己的座位,她沒有這個資本。

“不用了,我坐在這裏就好……”

聲調很低,喉嚨幹澀。

蔣小薑轉向左上角位置,看著路年,說:“我跟這裏的同學調一下吧,班長,可以嗎?”

不等路年說話,夏殊就接了上去,連聲調都興奮得要跑調,“那好嘛!我坐蔣小薑的位置!”

“不行,”柯睿熙抱起蔣小薑還沒有塞進書包的課本,朝著自己說的那個位置走去,嘴裏還在說,“位置是事先安排好的,怎麼可以隨便誰要坐就給誰坐!”

“嗯,對。夏殊同學你的座位在這裏,那裏是小薑同學的位置。”路年說。

就是蔣小薑事先坐的那個位置,夏殊氣憤地把空寥寥的背包甩在了課桌上,肩膀狠狠地擦過蔣小薑的後背,夏殊坐在蔣小薑身後的位置上跺著腳,露出一大塊眼白的眼睛瞪著蔣小薑看,蔣小薑頓時覺得背後冷颼颼的。

【3】

蔣小薑的位置上擺放著一摞書。

“這個是練習冊,各科的都歸類好了,昨天你不在的時候發的。”

緊接著,柯睿熙把之前抱著的那一摞書放進了蔣小薑的抽屜裏。

所有的動作都在人們的注視之下,仿佛這是一場隆重的儀式,等待著所有人的檢閱。目光流蘇,蜚語流串,蔣小薑冷眼看著,單調地做著點頭的動作。

教師裏似乎炸開了一般,所有人都小聲地嘀咕著什麼。

“蔣小薑是用什麼手段把柯睿熙迷住了。”

“還不知道他們私底下搞些什麼呢!”

“這麼有本事喲!”

“安靜點!上課了知不知道!”路年好像也聽到了那些聲音,站起來,走到講台上,拍了拍桌子,一臉嚴肅的管理著教室的紀律。那些窸窸窣窣的議論聲漸漸地平息下來。其實一個理科班也不過三分之一的女生,卻還是難以避免是非的討論。

老師走進來之前,一個肉鬆麵包卷從身後的課桌下麵傳了過來。

蔣小薑並不想接,但是又沒有辦法推回去。

柯睿熙就坐在蔣小薑的身後,這種奇怪的感覺在她的後背上蔓延,一個個雞皮疙瘩像此起彼伏的山巒,柯睿熙的眼神在上麵遊走,前方是踏也踏不完的山頭。

包裝袋上貼著小小的便紙條:你最喜歡吃的口味。

心被收攏在了搖籃床上,靜謐中帶著甜甜的奶香,蔣小薑低下頭,嘴角濃濃的笑意將之前的小刻薄、小脾氣一掃而光。

遙遠的時光機器在光與影的交換中,熠熠生輝。

教室前方的黑板好像是無限延伸的4D電影屏,那些生動、珍貴的畫麵在上麵一個又一個接踵而來。

看不到老師站在那兒。

也聽不見老師講了什麼。

更多的聲音從遠方而來,隨著鮮明的畫麵色彩而來。

六年前的蔣小薑還不懂得什麼是人與人之間的差異,也察覺不到他們之間的不同,她覺得那時候的他們那麼相像,同樣的貪吃、愛玩,為此她歡喜雀躍,卻忘了在自己的家庭親屬一欄裏,要寫上父親已故。

蔣小薑想起來柯睿熙第一次買肉鬆麵包卷的事情來——

兩個不懂事的孩子趴在蛋糕店的櫥窗上,脖子上係歪了的紅領巾在風中微微揚起。

“你想吃什麼?”

“喏,那個,我想吃那個!肉鬆看起來好好吃耶!”

標價牌上的價格是他們原本買兩個小蛋糕準備的錢,但是卻全部用來支付了一個小小的肉鬆麵包卷。兩個人爭著掰麵包上的肉鬆,吃得滿嘴都是肉鬆渣,像兩隻小花貓,可依然懂得心滿意足地笑。

記憶全都是慢鏡頭回放,每一幀都可能猝不及防地穿插在任意一個類似的場景,或者相似的物體上。

目光如同雨點在風中飄離,觸不到任何一個聚焦點。這樣的情形在上課時總是危險的,老師總是觀察著每個人的眼神,隻要稍不留神都可能會被揪出來。

“那個……”好像想不起確切的名字,老師的手指落在柯睿熙身上。

“……就柯睿熙前麵那個女生!”像被欽點,每一根汗毛都會豎起來,沒反應,再強調一次,“喂,我說那位女生!”

身後有一股力量在不斷地推著後背,耳邊輕輕地傳來:“小薑,老師叫你呢!”

似乎還是沒能緩過神來。在回憶的某個縫隙裏被時光機卡住了,眼睛望著黑板發直。

“路年,把座位名單拿來。”

在名單還沒有傳到老師手裏前,從教室的後麵冒出了一把響亮的女聲,“報告老師,你說的那個女生是蔣小薑!”

夏殊的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視線撇開,投向窗外,仿佛等待著一場即將上演的精彩戲碼,她是最終的主宰者。

在老師N聲驚魂般的“蔣小薑”下,蔣小薑終於愣愣地站了起來,不符合氣氛地說了一聲“到!”

瞬時,嚴肅的課堂像是一個漏氣的氣球,突然有一個現成的冷笑話,每個人都趁著幾十秒的空隙竊竊地發出令人厭惡的笑聲。

“你剛剛發呆在想什麼,說出來聽聽?”

“……沒……沒啊……”蔣小薑低下頭,不知所出的張了張嘴巴。她的整張臉漲得通紅,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每一次都是如此尷尬地落幕,而在身後唧唧喳喳地小聲地嘀咕著“她肯定在想柯睿熙嘛”、“坐那麼近還要想啊,真離譜”-……

蔣小薑心情簡直差極了,恨不得馬上跑出教室透透氣,也恨不得把蛋糕砸在那些說閑話的女孩子臉上,可是最後還是沒有勇氣。

那個時候的柯睿熙什麼都沒有說,隻是他的頭也埋得那麼低,而小薑的手機裏靜靜地躺著他在下一秒發來的短信:小薑,對不起。下次上課不傳東西了,蛋糕你記得吃啊。

蔣小薑合上手機,什麼都沒有說。。

坐在不遠處的路年抬起頭目光始終注視著蔣小薑的側臉,他好想知道自己的判斷到底有沒有失誤。可在此之前他的心裏已經萌生出一個奇怪的想法。

一粒名字叫做嫉妒的種子,從人出生的時候,就播種在了心窩裏,等到恰當的時刻便會生根發芽。——

吧嗒。吧嗒。吧嗒。這種聲音炸開了鍋。

“惡心死啦!別跟她玩,看她還怎麼在這個班裏待得下去!”

“那不就是我們理科班女生的公敵咯?”

一個女生朝著其他女生擠了擠眼睛,“問題是別人魅力大啊!”

“沒有女生跟她玩,還有男生候補呢,嗬,真的是好受歡迎哦!”

夏殊聽到一群女生在那裏討論之後,也興致勃勃地加入。

或許這也不是什麼難以接受的事實,畢竟蔣小薑與柯睿熙認識六年,這樣的事情早已司空見慣。

蔣小薑忽然想起高一有一次班裏也有女生搞小動作的時候,董夕希總會堅決地站在她這邊她說過那麼一句話,蔣小薑,就算全世界的三八都不理你了,我董夕希還是會站在你這一邊。

蔣小薑還記得董夕希說這句話的時候,用的語句通俗到很囂張,可是她卻對蔣小薑說以後我背唐詩念宋詞是個大家閨秀,那個時候我的素質會高到忘記粗言穢語是什麼肮髒的東西。

如果換成以前的話,蔣小薑隻要想起這件事情就會忍不住笑起來,可現在不一樣,董夕希不是跟蔣小薑在同一個班,她們仿佛隔山又隔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