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蔣小薑端著飯盒愁眉苦臉地坐在董夕希的旁邊，看著董夕希大口大口地吃飯，而自己卻一點都沒有胃口。如果在這個時候聽到過多安慰的話語，大概眼淚就會濕了大半張臉吧，女孩子總是很容易感動。隻要一句話，都會融化整顆封閉起來的心，就算融化的過程中滿口否決，內心卻早已承認。
“妞，你看看我吧……”蔣小薑把臉蛋移到董夕希的麵前，擋住了董夕希的飯盒，咬著嘴唇說，“我該怎麼辦？”
“你怎麼啦？”董夕希滿嘴含著飯對著蔣小薑的臉，蔣小薑向後閃了一下，一粒米飯從董夕希的嘴裏蹦到了飯桌上。
“你猜呢？”
“一定又是柯睿熙嘛，還有什麼好猜的。”董夕希推開蔣小薑的腦袋，繼續在飯盒裏扒飯。
“……你也知道啊！”
“我們班就在你們班隔壁會不知道嗎？這個世界上啊，就不存在不透風的牆，你們班有人上課的時候就給我們班的誰誰誰發短信了，這件事情在你們班發生一分鍾之後，我們班的女生都知道了。”
“你們班多少女生？”
“跟你們班總人數一樣，除去九個男生之外，剩下的三十一個都是女生。”
“……”蔣小薑往嘴巴裏塞了一口飯，麵無表情地說：“妞，我想去死了！”
“反正嘛，高一的時候就這樣啦！你一直都沒有習慣嗎？上個學年你就在聯高緋聞榜穩坐第一了嘛！之前不是跟你說過了嗎，上個學期末這個結果出了的時候，我還問你喜不喜歡柯睿熙，如果你們兩個都有意思的話，就湊一對嘛！那樣就不用管別人怎麼說了。”
咳咳咳……
因為董夕希的話，剛咽下去的飯嗆到了鼻腔裏，蔣小薑痛苦得淚花直閃。
午間吵雜的飯堂像一鍋味道怪異的大雜燴，玻璃窗外的天空中疾走的雲朵蓋不住天空的傷疤，這個夏天還停在喧囂的蟬鳴中。
真的必須接受這樣的命運嗎。蔣小薑有些絕望的數著飯盒裏的米粒，一粒、兩粒……就算把每一粒米飯都看成是柯睿熙也沒有辦法咽下去。
董夕希推了推小薑的手肘，含著裏脊肉的嘴巴欲言又止，蔣小薑似乎讀懂了董夕希的意思，回過頭去，夏曆端著飯盒正一臉流氓樣地朝著自己這邊走來，夏殊站在不遠處死盯著她。
“小薑妹妹，好久不見了哈！”
“怎麼？終於肯把你的頭送過來了嗎？我可是想你那個考試三科總分加起來也隻能得一百分的腦袋很久了！”
聽到這句話夏曆的臉就綠了。他以為小薑早忘記了他們之間的賭，想不到小薑竟然還記得暑假之前的事情。
“那天是你有種！”他把飯盒放在了桌子上，一隻腳踩在凳子上，一張帶著邪笑的臉好像含帶著刀片，靠近蔣小薑，夏曆那帶著煙草味的鼻息衝到她的臉上。
蔣小薑盯著夏曆的臉，他的臉上又多了一道疤痕，看上去像是暑假的時候新添的。
“今天你又惹我妹妹了，是不是？”夏曆聳了聳肩膀，一隻手準備搭在蔣小薑的肩膀上。
“神經病，誰惹誰啊！”蔣小薑麵不改色地站了起來，對著對麵的董夕希說，“我們走！”
“誰讓你走了呀？小薑妹妹。”夏曆的語句都是輕飄飄的。他那幾根挑染黃了的頭發在額前隨著他不安分的身體晃動著。
“別跟我惡心！”蔣小薑推開夏曆，狠狠地說：“下次叫你妹妹不要那麼不要臉！”
“哇呀，才多久沒見，小薑妹妹竟然變得這麼有性格了！喲吼！我喜歡得要死！”站在遠處的夏殊看了蔣小薑一眼之後，整個人原地跺著腳。夏殊原本是打算讓自己那的哥哥嚇唬嚇唬蔣小薑的，隻可惜計劃失敗了。夏曆酸溜溜的朝著蔣小薑的背影大喊了一聲：“哥哥我喜歡你那麼久，你就這樣對我啊。”
蔣小薑知道，夏曆並不能算作真正的壞人，他隻是不喜歡被人看扁才做出一些看起來極端的事情，蔣小薑聽別人說過，那天她爬到頂樓，他的手心都捏了一把汗，實際上夏曆比蔣小薑還害怕，害怕蔣小薑真的出了什麼事情，但是夏曆還是忍不住看到蔣小薑就惹惹她。
“小薑，你小心點，別讓夏曆纏著，搞不好他喜歡你呢！”董夕希在蔣小薑耳邊低聲地說。
“連傻子聽了都會笑，他喜歡我怎麼可能！”蔣小薑邊說，邊側過臉反攻夏殊一眼的時候，順便對董夕希說，“就他那個吊兒郎當的樣子，從來都沒有見他認真過。”
董夕希突然間說了一句很經典的話：“男孩子隻有在自己喜歡的女生麵前才會認真起來，就像女孩子隻有在自己喜歡的男生麵前才會越發變得漂亮。”
蔣小薑愣了愣，盡管她知道董夕希說的是玩笑話，但是這一句話一年前曾經應驗在董夕希的身上，當初董夕希喜歡上夏曆之後對著裝打扮的研究勝過了讀書，夏曆令董夕希改變良多。
【5】
飯堂外麵的水槽旁擠滿了人，蔣小薑與董夕希站在比較靠後的位置。
“你沒關係吧？”董夕希的手在飯盒上蹭來蹭去，指紋在油蠟蠟的不鏽鋼飯盒上留下了一條條延綿的紋路。董夕希也不知道能有什麼辦法來幫助蔣小薑，有時候想幹脆把自己變成一個壞人吧，代替著蔣小薑去承受那些流言蜚語，就算被蔣小薑當成是“搶走了我最喜歡的人”也沒有關係，可是每次用盡力氣鼓足勇氣想對柯睿熙說話的時候，臉就紅，語言就變得單調吃力。
站在身邊的蔣小薑漫不經心的側過臉：“嗯？”她的視線裏突然間出現柯睿熙的身影，他又是很晚才來吃飯，蔣小薑在心裏嘮叨著，這麼遲，飯堂哪還有什麼菜。
蔣小薑假裝看不見吧，於是把目光牢牢地扣在手中的飯盒上。
餘光可以輕易地掃到柯睿熙那雙腳丫，這是一雙新款的匡威，蔣小薑不知道柯睿熙最近怎麼也喜歡上穿帆布鞋，純白色的底紋已經被汙漬染成了鉛灰色。蔣小薑對董夕希說過，隻要看到柯睿熙的鞋髒了她就有一股特別想替他洗幹淨的衝動，這股衝動她看到別人都不會有。
“妞，我們快點洗吧！”蔣小薑半推半就地將董夕希往水槽那邊擠，打開飯盒正要將幾乎沒有怎麼動過的飯菜倒進潲水桶裏到的時候……
“小薑，”柯睿熙的大腳丫停在了蔣小薑的跟前，“你怎麼什麼都沒有吃啊！”
微皺的眉頭下像查崗一樣的眼神停留在蔣小薑臉頰，溫柔地凝視著。
“沒胃口。”蔣小薑抬起眼皮盯著柯睿熙胸前的校徽說。
“嗯，我們還沒飯吃呢。”站在柯睿熙身邊的路年說，“下次要跟老師說請吃飯，然後報銷好了。”
並不是會說笑話的人，突然間蹦出這句話便顯得很冷門。沒有人對路年的話發表意見，最愛講冷笑話的董夕希也被路年這句不適時的話凍住人，董夕希打量著路年，心想，又是一個可以入眼的美少年嘛，她的臉頰也因為這個想法而漲得像通紅的蘋果。
柯睿熙接過蔣小薑手中的飯盒：“倒了多可惜，等下我吃完了，會幫你洗幹淨的。”
蔣小薑和董夕希幾乎是同時對柯睿熙的行為表示驚訝，他就那樣把飯盒拿走了，她們的表情同樣驚愕。
“喂！”蔣小薑朝著柯睿熙的背影大叫了一聲，他回過頭，擺擺手說：“會幫你洗幹淨的！”
“可是……可是……”
可是別人會怎麼看啊。蔣小薑想要說完，可是卡在喉嚨口逐漸變得甜澀起來，有了這種曖昧不清的小動作，能不能算是相互喜歡的對象呢，蔣小薑暗自想。
“喂！柯睿熙！”蔣小薑還是三步並兩步跑到他的麵前，擋住他的去路，粉撲撲的臉上掛著細細的汗珠。
“啊……對了！”柯睿熙從口袋裏掏出兩張電影票，遞給蔣小薑，“周末應該有時間吧，一起去看電影啊！”
“你哪裏來的？”蔣小薑看著手裏的兩張票，她覺得這絕對不是柯睿熙特地買的，心裏雖然可以猜到一點，但還是困惑的問了出來。
“老師給的……”柯睿熙不好意思的搔了搔頭，他從蔣小薑的無奈表情裏明白她心裏一定在想：不會是革命教育片吧。
於是，補充說，“應該不會是那些說教的片子，去看看吧，反正也沒事。”
“那還有誰去啊？”柯睿熙正準備走，蔣小薑拉住他。
“你，我，路年，剛給你多出來的那張，你可以叫上董夕希，不知道其他班還會不會有票，反正老師就給了我四張。”柯睿熙說這句話的時候，他身邊的路年笑著撞了撞他的手肘。
蔣小薑若有所地的點了點頭，聽到在食堂門口的董夕希再叫她，便把票放進了口袋裏，和柯睿熙道別之後，走了過去。
蔣小薑遠遠的就看到了董夕希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
“哈……還說沒什麼哦……臉都紅了！”董夕希打開水龍頭，嘩啦啦的自來水從生鏽的管道裏湧出來。
“誒！真的沒什麼啦！我……我隻是……”蔣小薑發現自己想解釋，但卻有想不出讓自己能夠信服的理由，她想起了口袋裏的票，側過頭問董夕希：“這個周末有時間嗎？”
“怎麼啦？”
“看電影唄。”蔣小薑伸手靠近水龍頭，飛濺的水花落在她的手臂上，冰涼清透。
“你請我？”董夕希對蔣小薑的邀請有些好奇。
“剛剛柯睿熙給了我兩張票，我們一起去。”
“我們？我可不做電燈泡。”
“喂！不是啦，這票是學校發的，又不是隻有我們有……”
“那我們班怎麼沒有？”
“可能是他們學生會組織的吧，總之柯睿熙有四張票，分了我兩張啦！”
“小薑，要說真的什麼都沒有的話，誰都不會相信的。”董夕希笑著看了看蔣小薑。
“你也不相信嗎？”蔣小薑壓低了視線，看著水槽中流動的水。
董夕希把飯盒裏灌滿了水，舉在胸前，使勁地搖晃著。水花仿佛拍擊著岩石，在浪潮洶湧出逃離地平線的束縛。
“就算是喜歡又怎麼樣……”蔣小薑的聲音低得幾乎除了她自己，沒有人可以聽到，她又問董夕希，“那你到底去不去啊？”
“你先跟我說說，除了柯睿熙和你之外，還有誰，沒帥哥的話，我不去。”董夕希開玩笑說。
“你，我，柯睿熙，還有路年。”
“路年是誰？”董夕希還不知道自己剛剛看到的那個人就是路年。
“喏，就是剛剛在柯睿熙旁邊的那個。”蔣小薑解釋道。
“哦！就是那個啊！”董夕希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點點頭說：“好！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