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戒過幾次煙。前幾次自然是沒有戒掉，最後這一次戒煙至今已經20個年頭了，肯定是不會反複了。現在的我，除過細心的大夫在X光機下仍然會說“肺部紋理粗重”外，周圍的人都認為我從不抽煙。對於戒煙，我的體會是戒時十分難受戒後十分好受。一直不抽煙的人對不抽煙的好處並沒有深切的體驗和感受，他們中不少人倒是羨慕抽煙人抽煙時那種悠然自得的姿勢和神氣，而對於我，現在的感受是氣順色正，口清咽爽，胸臆直抒，心情舒暢。
我的前兩次戒煙其實應該算是戒掉了。第一次八個月第二次一年零三個月一口未抽。隻是沒有堅持下來才有了第三次。經常表示要戒煙的人以及勸別人戒煙的人都有一套理由，主要是“抽煙有害健康”、“抽煙可能致癌”之類的警告，而真正下決心戒煙或者硬是不抽的時候總是有個直接的原因。
我的前兩次戒煙是因為窮。
我在十五六年前寫過一篇文章，題目叫作《債台高築的辛酸》。其實那時欠債最多時是一千多元，不過是現在社會上一頓飯錢。但那時缺錢，一千元債在平常人家確實說得上“債台高築”。我那時候已是三個孩子的父親，還有兩位老人，都在農村，靠生產隊分的那些口糧度日，日子的艱難真讓人不堪回首。
妻常常勸我戒煙。她曾經幾乎是懇求地對我說：“你少抽一包煙，就等於我在生產隊幹一天活。我拉著那沉重的糞車心裏就發慌，累死累活一天才七分工，值兩毛一分錢，不夠你買一包煙。”那時我抽的牌子是“大雁塔”，兩毛六分錢一包，下來就是最便宜的“寶成”了。妻的話使我受到了震撼，我是在用弱妻一天的苦力吐煙圈！我曾一次又一次下決心戒煙，但抵不住煙癮的誘惑，總是戒不了。
這一次戒煙的故事使我終生難忘。那是我休假從城裏回到鄉下妻兒身邊的一天發生的。糟糕的是我的煙抽完的同時妻發現廚房裏的鹽瓶子也空了，妻節儉著還債，總是舍不得花錢。她讓七歲的女兒撿上家裏一些破爛去賣了買鹽，答應孩子餘下錢給她和妹妹買糖吃。孩子正在玩，聽說有糖吃，高高興興地去了，不一會兒，孩子回來了，卻嘟著嘴，一隻手緊緊地攥著，一隻手拿著瓶子，卻是空的。我和妻都明白怎麼回事。我的女兒從小就懂事，賣破爛的錢不夠買一斤鹽，她也舍不得買顆糖吃。這是一個吃飯要鹽孩子要糖我又犯煙癮的場麵。妻看了我一眼，從身上掏出幾個硬幣遞給孩子，出我意料地讓孩子為我買包煙，我一陣感動，讓孩子買包“寶成”算了，不料妻卻固執地給孩子說：“不，買兩毛六的，錢添夠了！”
煙買回來了，孩子的兩手空著。我點著煙急急地猛吸一口，嘴裏是一陣苦澀，心裏是一陣酸楚。我把那正燃著的半根煙狠狠地踩在腳下，來回地把它蹭成粉末，我戒煙了。
在我們國家，抽煙和吸毒是一個叫法，都叫抽煙。隻不過給吸毒加個“大”字，叫抽大煙。這大概是表明這兩者都會上癮，都不是好道門才捆在一起叫的。但吸毒卻隻能偷偷摸摸，還會抽得傾家蕩產，皮包骨頭，抽煙卻上自領導下至百姓堂而皇之。這兩者還是分開來好。
我已經有20年不抽煙了，我希望大家都戒煙。但我仍然理解所有不顧妻子嘮叨不顧臉麵不顧咳嗽吐痰抽煙的弟兄們，戒煙可真是一件艱難事喲！
right2004年5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