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後出院,高才生堅決向人事部門提交辭呈。市長過目,沉吟道,怎麼回事?就親自接見高才生。高才生腦袋受了傷,反應稍差,此時已變得沉默寡言,市長問一句,他思考片刻才答一句。市長說,經過這番磨練,你真成熟了,本市花費這麼多心血,難道留不住一個人才?從前沒幹好,是不是嫌無職無權,有牢騷?建議提升為副秘書長,再使用觀察一段,看結果。
此時的高才生別說副秘書長,給個副市長他也沒激情了,凡事隻會點頭或者搖頭。
高才生的父母很難過,道這孩兒怎麼啦,那一次讓傷天害理的歹徒給打壞了腦子!可是,機關大樓裏卻不這麼認為,大家眾口一詞,這才像個領導的樣子,市長慧眼識英,他遲早是這幢大樓的主宰。於是,高才生越是不愛理人,就越是有人主動跟他打招呼,連級別高一截的都無一例外……叫我一聲小妹吧女警官肖燕燕傍晚下班後,想去市場買點蔬菜。接近市場時,見前麵圍了一圈看熱鬧的人,也許是職業的原因吧,她信步湊過去一看,不由呆住了。
這是一個用帆布搭起的簡易帳篷,裏麵堆著好多西瓜。帳篷外的人圈中一個瘦高男子雙手抱頭,弓腰背對著另一個漢子,後者手中握一條大棒,掄圓了膀子,“嗨”地一聲暴吼,大棒結結實實地夯在瘦高男子後背上,那男子被砸得踉蹌一步,搖搖晃晃地站定,煞白著臉衝打他的漢子說:“一下了,還剩兩下。”漢子點點頭,說了聲:“站穩了”,手中大棒又惡狠狠地掄了起來!
再打兩下,難保不出人命。肖燕燕身為警察,豈能容忍這種暴行當眾實施!就在第二棒要砸下去的那一刹,她撥開人群,一聲脆喝:“住手!”衝過去,抓住了漢子的手腕,肖燕燕受過特殊訓練,玉腕似鋼,這一抓,隻疼得那漢子呲牙咧嘴,回頭見是警察,不敢發作,卻油嘴滑舌地辯解道:“警官小姐,是他情願讓我打的,有協議,不信你問他。”
“對,打的就是小偷,打死活該!”漢子的幾個同夥起哄,把圍觀的人群也調動起來了。
“哪來的這條法律?即使他是小偷,你也沒有私自處罰的權力。走,跟我去派出所。”
女警官以為替那小偷解了圍。這三棒子砸下去,就算打不死,恐怕也得落個殘廢呀。沒料到那挨打的卻哀求她:“政府……不,同誌,就讓他再打兩下吧,我求求您啦。”
世上居然還有這種賤骨頭,小孩子也不信哪。
那小偷話音未落,圍觀的群眾也一齊起哄:“人民警察愛人民,女警察如果有愛人,也是人民,你為什麼不保護人民卻保護小偷?”
太不正常了。肖燕燕隱約感覺到這裏麵肯定有不可告人的貓膩兒,說不定他們雙方相互達成默契,背後暗藏著某種犯罪企圖呢,她當然不能放過這為民除害的機會,索性菜也不買了,將警官證件當眾亮出來:“我是通江派出所的民警肖燕燕,如果有徇私舞弊行為,請大家找我們領導說話。”說完,對兩個當事人說:“跟我走。”
肖燕燕將兩個當事人帶回她的辦公室。那挨打的男人急得眼淚都下來了。打人的漢子竟理直氣壯:“我是鄰省的,大老遠的販點西瓜到這邊來,容易嗎?可你們這地方人忒壞,我的瓜夜夜丟失。沒辦法,隻好打電話把家鄉幾個兄弟請了來,埋伏在附近。這不,就逮著了一個。這小子肯定有案子,不然他為什麼一個勁兒地央求我別找警察,心甘情願讓我打三下,換一隻西瓜。警察小姐,你說我要是放過他,這能對得起貴市廣大人民群眾嗎?”
那挨打的漢子紅著臉說:“同誌,我不敢撒謊。我是紅石嶺子人,我的老母親病重,湯水不進已多日了,我想,哪怕她再咽下我奉獻的一口米湯,我也就知足了……今天下半夜,我媽睡夢中驚醒,嘴裏喊:“西瓜!”我馬上意識到老人家可能是回光返照,想那東西吃了。我們那裏是高寒山區,怎麼可能出產那玩意兒呀。我看著驚醒後的媽媽,對她說:‘媽,您等著,兒子一定給您買回西瓜來。’同誌啊,我媽聽了我的話,連打自己的嘴巴,說她睡糊塗了,不知道說的什麼,求我不能當真。警察同誌,攤上這樣為兒子著想的好媽媽,我的心都零碎了!家裏的確什麼也沒了,我把自產的幾辮新蒜收拾好,托鄰居照看我媽,一大早就騎著自行車到市裏趕集,尋思把蒜賣掉,給我媽買回隻瓜。隻要我媽臨終前能吃上她唯一一次開口想吃的東西,從今以後,即使天天涼水就窩頭,我認了!哪知道,當最後一個買主包了我最後一點蒜,卻用一張假幣騙走了我所有的蒜錢……我去找我的自行車,可是,車子讓人偷了!我連買車票的錢都沒有了,步行三十裏,到家至少九點,我媽還在家盼呢,你說空手回去,我怎麼忍心?路過瓜攤時見沒人,一時動了歪念,就偷了一隻……”漢子終於控製不住,眼淚刷刷地流下:“同誌,別給我村裏打電話,我媽就剩十多天了,她知道兒子偷了東西,老人家死不瞑目啊。嗚嗚,媽,兒子對不住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