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 2)

“噢?找到了嗎?”

“嗯,那裏有好多黃花,摘下來,搗碎了放到傷口,癩眼就說不痛了。這還是以前跟油兒一起乞討時,他教我們的法子呢。”

“然後呢?還去了哪兒?”

“給癩眼敷上藥,我就下山來討飯了。”

我把他的話在腦中又過濾了一遍,其他事物均不帶顏色,隻剩下一樣東西可疑,就是那些花:“你確定,你摘的花是黃色,不是紅色的?”

“嗯,是黃色的。”

我也有點不明所以了。小乞丐並沒有接觸紅色的東西,為什麼雙手染著紅色呢?而且還那樣的豔。

這個朝代,人們用茜草染布,因為技術原因,染出來的紅色暗淡,並不像這孩子手上粘的色澤這般明麗。

我沉默了,因為實在想不出這孩子的雙手是在何處染紅的。

道士以及周圍一幹人,見我不再說話,又開始燥動:“還有什麼好問的?這孩子就是血煞附身,快殺了他!”

很多人撿起地上的石塊往乞兒身上投擲。

我伸開兩臂攔阻,但群情激憤,已經壓製不住。

石塊如飛蝗,密集砸來,道士的劍也已再次刺出,孩子的眼睛可憐巴巴地看著我。我不能就此退怯,反身上前,撲到了乞兒的身上,與此同時,劍也到了,道士已收不住去勢,隻能厲呼:“快閃開!”

我摟著乞兒,同時高喊:“快住手。”

劍光耀眼,直逼眉間,我閉上了眼。

黑暗中,沒有等到被刺穿的痛苦,隻聽到當地一聲,而後又是一聲,撲。

周圍一片驚叫聲。

我睜眼,看到道士捂著手腕,劍已經落在地上,想是那聲撲,就是劍體落地時發出的。那麼當地一聲呢?我凝神細看,在腳邊不邊處,有一枚銅錢,想是……,我回憶看過的武打片,想是,有高人出手相救,銅錢打到寶劍上,當地一聲,而後道士被震的手臂發麻,所以撒了劍?

應該就是這樣吧。我抬眼找尋救命恩人,欲拜謝。

人群中,沒看到豪氣幹雲的俠客,卻聽到有人驚呼,快看。

循著那人手指的方向看去,遙遙的,雲山鎮最大酒家青伏樓的頂簷之上,正有一袂紅衣隨風飛舞。餐霞禦風,姿勢是那樣的豔。

見眾人往那裏瞧,紅衣人伸手挽出一物,圓滾如球,黑發飄飄,居然是一顆人頭。

紅衣人把人頭放好,手舞足蹈,清歌曼語:“妖妖,妖妖跳跳,佛爺佛爺笑笑。”

那人頭聽他指揮,真個就跳了幾跳。黑發如水藻,在風中招搖,每一根發絲似都有一隻冤魂在嗚咽鳴叫,旁邊紅衣人卻流觴寄趣,拍手嘻笑,如此圖畫說不出的詭異。

眼見紅衣人伸手在人頭上拂了拂:“好妖妖。”接著又唱:“妖妖妖妖鬧鬧,小鬼小鬼叫叫。”

人頭在地上滾了滾,而後又圍著紅衣人上下撒歡,我等遠遠望去,雖是睛天白日,卻鬼氣森森的,讓人依舊汗毛倒立。

有人喊了句:“血煞!”

眾人哄地一聲東西躲避,道士提劍高叫:“大家莫要驚慌,現在是白天,妖魅不會有太大的陰氣,大夥一起上,一定能把他製服。”

幾個膽氣大的聽著說的在理,就又提了扁擔木棍的繞回來,跟著大叫:“大家跟著道爺,一鼓作氣,滅了這血煞,換得鎮子太平啊。”

走逃的人眾很快又聚集,人多了自然氣勢就壯,道士橫劍一指,帶領著眾人朝著青伏樓而去。

這等樣事,倒叫我咂舌。受了十六年教育,每日背誦馬列主義,毛鄧理論,向來不信鬼魂,可適才親眼得見的又是何物?

好奇心起,定要看個分明。

於是也抄起街邊木凳一隻,跟著眾人前行。

空著的另一隻手很快被握住,低頭正是狗剩兒。這孩子也想知道自己替誰枉擔了血煞的名呢。

……

等到了青伏樓下,幾個腿快的已然衝進樓去,幾個靈活的攀住欄杆就在往上登。紅衣人看眾人到了,輕聲一笑,身形一墜,飄向樓的另一側。

另一側是一條背巷。

等眾人追過去,巷子裏早已不見了紅衣人。隻有一個素白的影子立在巷口,那人背負著手,一頭烏發散披著,嘴唇帶笑,陽光拂照,照得他眉目清朗,身姿秀麗,如此獨領風騷。

居然是溫小侯。

居然是雲山鎮無人不識、無人不敬愛的溫小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