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老的隻能是妖。
華妃展顏一笑,倒是沒聽出我話裏的譏諷。
她把手伸過來拉著我往慶禧殿走。
中間有一陣沉默。
似乎沉吟了許久,她突然說:“吳寶林覺得淩妃這個人怎麼樣?”
“怎麼說呢?總覺得她人很悲傷。”不明白華妃的意思,我不敢用好或者不好來說淩妃,所以就挑了一樣不緊要的特征,說給華妃聽了。
華妃咯地笑了一聲,然後揪住我的耳朵,低聲道:“小心她,不要被她的老實樣子騙了。”
說完拋開我,長笑著快步前行,很快地去了。
我倒沒想到她會突然說出一句這樣的話來。被淩妃騙?是什麼意思?這句話要是別人說出來,我可能不會如此驚異,偏是由華妃嘴裏說出來的,不能不讓人疑竇叢生。我在原地愣了一下,才緊跟著前行。
華妃與我一前一後趕至慶禧宮,殿內燃著巨燭,燈火通明,亮如白晝。殿間柱上皆結彩綢,彩綢中係緞帶,縛於柱上,沿大殿四壁,擺了一圈羊角矮幾,地上鋪著鮮紅的地毯,殿子中央搭起了一座微高的木台,看來那是給戲班子搭的舞台。
錦元帝與皇後未到。
大殿內隻有淩妃坐在那裏。
呆呆地發愣。
今天她打扮的也很出色。
頭發梳了福寶一字髻,兩邊各插三支菱角形的簪子,看似漫不經心地點了幾支羽毛,穿一件鬆綠色的長裙,前後背均以方形挖開,不過領口不大,上身繡以兩兩相對的六個青白色菊抱連環紋飾,領口與腰間也配搭的是青白色散菊隆繡佩飾,廣袖的口上鑲了些許雪白的羽毛,裙上無任何花樣,也隻是配了些羽毛。看著飄飄灑灑,煢煢獨立。可能是因為衣服顏色的原因,她人看著苗條了好多。
我去向她行禮,同時謝謝她給我玉仙滴。她隻是盯著我身後,適才臉龐初現的紅暈又不見了。整張臉蒼白空洞,似乎聽不懂我在說什麼。
我知她有病,當然隻能惋惜一番。
看看了大殿兩旁環列的座位。淩妃坐右首第一的位置。華妃大泱泱地去左首第一的位置坐了。
我轉來轉去,決定坐到殿門口去。那個位置好的很。緊靠著柱子,還有幔帳,我打算縮在幔帳後,眯一小會兒眼。我還是頭暈,那裏又緊挨殿門口,通風散氣,也許能覺得清爽些。
我過去坐下,長出一口氣,今晚就在這兒躲一晚上吧。
華妃見我挑那麼個位置,嘴角挑挑,掩口而笑,不過也沒說什麼。
剛坐下沒多久,皇後就到了。領著一班誥命。
皇後今晚穿了件黑色夾紅的大禮服,領口較為低平,繡著中字形的金色圖案,腰紮紅色中字紋緞帶,下垂細細的旗邊,裙擺拖著長長的鳳尾,頭上依舊是白天戴的九尾鳳冠,莊重而大方。
腳一跨進大殿,眼光在我的臉上停了一秒,而後俯身在貼身宮女耳旁說了些什麼。
那個宮女很快過來了,對我說:“娘娘今日是主,皇後叫您上去坐。”
“上去坐?是哪裏?”
宮女見我驚慌,笑笑道:“是主位,皇帝的身邊。”
我看一看擺放在大殿正前方中間位置的三張矮幾,視線焦點,正大光明的。坐到那兒可是要代價的。得端正身姿,挺直腰背,肉不過目,菜不沾口,坐那兒純粹是要我去當化石嘛。
我不想去。我不舒服,還打算靠著柱子好休息呢。
宮女見我不語,低聲催促:“請娘娘上位。”
皇帝的錢不好賺啊。
我幾乎是爬過去的。華妃見我挨挨蹭蹭的往前走,又轉著美目衝我笑。
我不敢翻白眼,但卻敢自我解嘲,大家就當我老了,走不過在蹣跚好了。
終於還是沒能逃脫當化石的命運。
錦元帝進殿的時候,我感覺自己已經在眾誥命夫人的眼光中風幹億億年了。
錦元帝邁進大殿的時候,身後跟著兩人。一人是皇親國戚,華妃的哥哥,華大丞相。另一個嘛,就讓人比較吃驚了,居然是溫小侯。
我的視線完全粘在溫小身著緋色長袍的溫小侯的臉上,隻是一瞬間,我就斷定,他不是小狐狸,而是狐狸的哥哥或者弟弟。
因為這隻與小狐狸不同,他的眼睛裏有小狐狸沒有的冷漠與精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