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陸羽傳人(1 / 3)

這是一個足以令人引以為豪的時刻。

1984年6月23日,在以超級繁華而聞名於世的日本東京氣派的新高輪王子飯店裏,燈光炯亮,談笑風生,隨著霓虹燈銀蝶般的閃爍,福建省駐香港華閩(集團)有限公司董事長陳彬藩著《茶經新篇》日文版出版紀念酒會在歡快濃烈的氣氛中進行著。

中等身材的陳彬藩,一身質地上好的黑色西服,雪白的襯衫結紮著一條棗紅色斜格領帶,腳上一雙鋥亮的深褐色皮鞋,顯得分外精幹、瀟灑,既有學者的氣質,又具外交官員的風度。與其並肩站立的是他的夫人彭懿女士,得體的西服裙裾,微笑的麵孔,委實落落大方。深諳內情的人知曉,陳彬藩偕同夫人彭懿出席今晚的酒會,與其說是出於禮儀,莫如說《茶經新篇》是他們共同用心血孕育的產兒。

參加紀念酒會的,有中國駐日本大使宋之光和夫人,還有日本國際貿易促進會常務理事、東京丸一株式會社社長穀泰宏先生以及日本亞細亞文化交流中心社長森住和弘先生等諸多的日本朋友。席間,一次次熱情洋溢的講話,一次次堅實有力的掌聲,凝固成一串擲地有聲的文字:陳彬藩著《茶經新篇》,積幾十年潛心鑽研和親身實踐,有理論研究,有文史資料,有技術探索,有品飲藝術,內容廣泛,可補《茶經》之不足。《茶經新篇》日文版的出版,不僅為中日兩國的貿易編織多彩的紐帶,而且對兩國的文化交流將開辟更加廣闊的渠道,從而也預示著中國的茶文化將邁向新的輝煌。

對陳彬藩這由衷的讚譽,對陳彬藩這殷切的評語,在人們麵前甩出一條奪目的而又撲朔迷離的長長的軌跡。

陳彬藩生於福建省長樂縣江田鄉,幼年家境貧寒,經常忍受失學的痛苦,是共產黨撫育了他,使他能成為新中國的大學生,進入安徽大學農學院學習茶葉專業。

在安徽農學院日日夜夜裏,陳彬藩在我國茶知識和茶文化的波瀾浩淼的大海中奮臂遨遊,開闊了視野,汲取了豐富的營養。他不僅將被譽為我國“茶聖”的陸羽所著《茶經》作為必修課,精心研讀,而且對茶的起源及其發展變化,茶葉的種類及其分布,茶葉的采製及其飲茶的功效,圍繞啜茶生發的茶文化等等,進行了係統而廣泛的涉獵。中國的茶葉曆史悠久燦爛,中國的茶文化博大精深。但是,悠久的茶葉曆史是由於後人持續不斷的譜寫,博大精深的茶文化是由於後人鍥而不舍的發展和充實,胸臆中充滿著豪邁和奮進感的陳彬藩決心做一個後來者。

當1954年血氣方剛的陳彬藩在安徽農學院畢業後,響應黨提出建設祖國大西南的號召,被分配到西康省農業技術指導所工作,1956年因西康與四川合並,又調到四川省農業廳工作。四川不僅是物華天寶,人靈地傑,而且是我國的主要產茶省和我國種植茶葉的發祥地,茶區遼闊,茶樹品種和茶葉種類繁多,且茶農的經驗十分豐富。陳彬藩深知,隻有將書本知識和具體實踐水乳交融地結合在一起,才會獲得富有創造性的真知灼見,為施展自己的抱負奠定堅實的基礎。

於是,陳彬藩甩開具有衝刺力的雙腿,在四川工作22年的時間裏,幾乎跑遍了巴山蜀水的100多個主要茶鄉。多少個日出日落,多少次廢寢忘食,實地考察學習,然後又將在實踐中獲得的知識用於推廣。在談到四川茶業的發展過程中,陳彬藩概略地說:新中國建立以來,四川茶業有了很大發展,但卻經曆了一個曲折而艱苦的過程。50年代初期,四川茶葉生產恢複發展較快,1956年全省茶葉產量已超過曆史最高水平。70年代,全省出現了開荒種茶熱潮,全省茶葉科技工作者和茶區人民一道,興辦聯辦茶場,發展新式茶園100多萬畝。80年代後,四川茶葉界的同行們更加積極熱情地幫助群眾大搞科學種茶,提高茶葉產量和品質,不到10年,全省年產茶葉由30餘萬擔猛增到100萬擔以上,躍居全國第3位,出口紅茶增長到30餘萬擔,居全國第2位。……陳彬藩這番充滿自豪的話語,雖然字裏行間沒有透露他絲毫的功績,但“此處無聲勝有聲”,他在四川茶業戰線工作期間,不但根據積累的大量實際經驗撰寫了《科學種茶》等論著,而且還將曆史上關於世界最早茶葉市場的學術問題進行了考證得出了確鑿的結論:是在中國四川省彭山縣境內的武陽。這比美國茶學權威——威廉·烏拉斯斷定“在第5世紀時,茶葉漸為商品”之說提前了50多年,也糾正了曆史學家範文瀾在《中國通史》中把王褒《僮約》上的“武陽買茶”引為“武都(甘肅武都縣)買(當作賣)茶”的錯誤。

陳彬藩學有所用,並且在茶葉學說中頗有建樹,其知名度在茶業界不脛而走。

1976年,中央農業、外貿和商業三個部要拍攝全國第一部茶葉科教片,陳彬藩和好友杜長煜被聘任為顧問,與峨嵋電影製片廠的攝製組到福建茶區工作。命運的安排使他有機會認識當時擔任福建省委書記兼副省長的伍洪祥,伍洪祥很賞識他的才幹,決定把他們從四川調回家鄉從事茶葉的對外貿易工作。

一個人的成功離不開契機。但隻有契機與才華聯姻,才會產生質的閃光。

1978年,廣州秋季商品交易會隆重召開。幾天以後,便有許多外賓向大會提出要求,請一位茶葉專家介紹一下中國茶葉情況。外賓的要求,恰中主持交易會的外貿部同誌的下懷。這不正是借以向外賓宣傳中國茶葉、促進貿易的絕好良機麼?於是,他立刻想到了陳彬藩,請他唱主角舉行一次記者招待會。陳彬藩聽罷,充滿信心地點頭應諾。藝高人膽大,當記者招待會帷幕拉開,陳彬藩登上講台,麵對一個個氣度不凡的洋老板,他鎮定從容,如數家珍般地將中國茶葉的曆史、種類、形狀、特性以及品飲藝術等做了介紹,深入淺出,言簡意賅,加之聲情並茂,博得外賓的高度褒獎和讚譽。事後,美國、加拿大、英國和香港等國家及地區的新聞媒介紛紛發表了陳彬藩舉行記者招待會的消息。香港《鏡報》月刊社長兼鏡報文化企業有限公司董事長徐四民先生立刻對陳彬藩進行了采訪,寫了訪問記——《中國茶葉縱橫談》,並提出請陳彬藩為《鏡報》的“茶經新篇”專欄撰寫連載文章。

就在這時,陳彬藩與他的夫人彭懿在對待茶的認識上也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陳彬藩與彭懿是在四川相識並結為連理的。前些年,陳彬藩大部分時間奔波於茶區,與妻子共同生活的日子並不多。再則,由於彭懿是在四川省農業科學院從事小麥育種工作,與陳彬藩從事的茶業風馬牛不相及,因此在飲茶的嗜好上大相徑庭。陳彬藩對茶是“不可一日無此君”,彭懿對茶卻是有一搭無一搭;陳彬藩喜歡沏茶細呷,品香玩味,彭懿卻是不飲則已,一飲便宛如端起一碗涼白開樣大口喝下。不久,彭懿因工作過於勞累,患了肝膽病和冠心病。陳彬藩想起白居易“坐酌泠泠水,看煎瑟瑟塵。無由持一碗,寄與愛茶人”的詩句,決心把妻子培養成知音和“愛茶人”。於是,他便向彭懿講解飲茶能夠幫助消化,降低膽固醇,防止血管硬化等功效,勸其練習飲茶。為了治病,彭懿接受了陳彬藩的開導。起初,她隻能飲少量清淡的花茶和綠茶,漸漸就能和陳彬藩一起泡飲濃釅的烏龍茶,並且體會到飲茶對醫治她的病確有輔助療效,從此產生了飲茶的愛好。每當夜闌無事,彭懿總要泡上一壺釅茶,一麵品茗,一麵要陳彬藩講述茶的知識。陳彬藩自然是樂不可支,從而品茗談茶成了他們夫妻間夜晚的主要話題。從茶的起源,茶的功效,茶的掌故,到茶具藝術,選茶、泡茶、貯茶的方法,無不成了陳彬藩興致勃勃的談資。彭懿呢,每每都是洗耳恭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