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匈奴內亂
中國從匈奴手中奪取了絲綢之路的控製權。匈奴本該進行一些徒勞的反抗,但由於從公園前60年起他們就被一係列的內戰削弱的事實,他們沒有進行抵抗。匈奴的兩個野心家呼韓邪單於和郅支單於,都要求得到稱號。公元前51年,呼韓邪單於親自到長安宮廷表示歸順,企圖得到宣帝的支持。從公元前49年起,由於中國的保護,他戰勝了對手,於公元前43年以勝利者的姿態在其家族鄂爾渾河營地住定下來。公元前33年,這位馴服的匈奴人到長安朝覲天子,得到了當時蠻族垂涎的最高報酬:與中國公主聯姻。
——引自勒內·格魯塞《草原帝國》
先賢撣為狐鹿姑單於之子,狐鹿姑單於駕崩,本當先賢撣繼單於位,而顓渠閼氏及丁零王衛律、郝宿王刑未央等人擁立壺衍醍繼任單於。引發先賢撣及巫師吉馬等人不滿,為平和兩邊勢力,顓渠閼氏答應,待壺衍醍單於駕崩後,傳位給先賢撣或先賢撣之子。
顓渠閼氏卻並不想履行諾言,欲將先賢撣左賢王位改為日逐王,並放逐西域,解除先賢撣在單於庭的威脅。巫師吉馬等親先賢撣臣僚對此提出質疑和反對,於是乎,出現了上述一幕針鋒相對的鬥爭場麵。斯時,群臣正在叫好,顓渠大閼氏道:“自即日起,先賢撣為西域日逐王,總領西域之軍事及農事。不得有誤!說完,顓渠閼氏便起身,看也沒看壺衍醍單於及殿中的大臣,徑自向內殿而去。
吉馬、稽嶸和稽目等人見狀,搖了搖腦袋,走到先賢撣身邊,看了一下先賢撣,又搖了搖腦袋,哀歎一聲,各自走出了宮殿。
殿外,儼然暮秋時節,風吹葉飛,草木嗚叫,大地金黃。巫師吉馬與稽嶸、稽目走在一起,誰也沒說話。
到自己居所,正要進門的時候,巫師吉馬回身看著稽目和稽嶸道:“我立國千年又數百年,從未有過閼氏幹政之事,此乃凶兆。”稽目和稽嶸看了看吉馬,點頭道:“從此之後,各自好自為之,以免災禍。”說完,也都搖著腦袋,向自己居所走去。
吉馬回到帳中,將桑木手杖放在木榻一側,閉目盤腿,坐在床榻之上。然後雙手合十,嘴巴念念有聲,由平緩而急速,由平靜而激烈,似乎在與某個人搏鬥。額頭汗水涔涔而落,不一會兒,就全身冒汗,濡濕了衣衫。
這一預測,使得吉馬更加沮喪。公元前72年,已經衰弱不堪的匈奴迎來再一次大規模的傾頹。單於位競爭埋藏了太多殺機,國內高層分歧、派別鬥爭日益激烈。這對於匈奴,無疑雪上加霜。巫師吉馬預測到的,正是匈奴於此時不可逆轉的命運。
首先,壺衍醍單於先後兩次派兵進犯漢邊,毫無戰果。不得不再次把主要精力和兵力放在西域——這一次,匈奴要以反擊烏孫為突破口,消除西漢在西域最大的支撐力。
草木幹脆盡枯、朔風刮天徹地的時候,壺衍醍單於引兵十萬,帶著左輔弼骨都侯阿克馬、左大都尉都隆齊、巫師吉馬和郝宿王刑未央,出單於庭,經居延,向著漢室在西域最大的戰略盟友烏孫進擊。
這時,左賢王先賢撣已改任為西域日逐王,臨行前,按照顓渠閼氏指令,親自將兵三萬,侵擾漢之雲中、雁門及代郡,但漢軍防守極為嚴密,用兵數日,收效甚微,隻得撤軍回營。隻帶了家眷和部分親兵,去到西域。
2
壺衍醍單於大軍走在居延以西沙漠中。跋涉數日,仍沒到達烏孫國,甚至連一個烏孫人也沒看到。茫茫鹽澤,除了黃沙、鐵青色的鵝卵石,以及成群結隊的盤羊和黃羊,爬行的蜥蜴和蠍子外,天高地闊,連綿的風暴或是摧枯拉朽,或是鬥折蛇走。壺衍醍單於大軍行之呼揭以北,卻迷失了方向。
暮秋大漠,風吹石走,遮天蔽日,方向不辨,行軍數日,一無所獲。左輔弼骨都侯阿克馬道:“我大軍於沙漠之中行軍數日,人困馬乏,而今,天氣陡然轉冷,即使尋到烏孫,也難以用兵再戰。”
壺衍醍單於站在一座沙丘上,舉目西望,隻見浩瀚鹽澤無邊無際,風沙之中,塵土彌漫。長歎一聲,對左大都尉都隆齊道:“傳令大軍,擇山頭而休整,改日返回單於庭。”
都隆齊點頭應是。
大軍行至狼心山,刑未央向壺衍醍道:“此處地勢尚可,可瞭望四野,極為有利,且臨弱水河(今甘肅張掖至酒泉境內黑河),軍士及馬匹方便。”壺衍醍單於嗯了一聲,飛身下馬,站在狼心山頂部,抬眼四望,隻見戈壁蒼茫,天地空闊,漠野之上,一批批的駱駝散漫無當。
天氣愈發酷冷,因為把帳篷紮在山頂上,風異常大,壺衍醍單於緊緊裹了大氅,坐在帳篷之中,聽著外麵呼嘯的大風,心中有些害怕。忍不住大聲喊道:“來人!”門外護衛聽到,掀開簾子,壺衍醍單於道:“速叫郝宿王刑未央、左輔弼骨都侯阿奇馬、巫師吉馬覲見!”
不一會兒,刑未央、阿奇馬、吉馬三人來到了壺衍醍帳中,分別坐在壺衍醍單於左右側。
壺衍醍道:“本單於引兵擊烏孫,不得而返,實心有不甘。”郝宿王刑未央道:“此乃天意,大單於不必煩惱。待來年春,我再將兵不遲。”巫師吉馬接著道:“今我大軍孤懸於外,四野不毛,據臣下所知,此地距離龍首山、漢之酒泉、張掖郡不過五百裏路程,倘若漢軍查得,必然引兵來擊。不如及早撤軍,以防不測。”
壺衍醍道:“巫師所言在理,然此時正在夜間,方向不明,明早即可啟程回返。”話音剛落,忽聽外麵有人大聲報道:“左大都尉來見!”都隆齊應聲而進,向壺衍醍道:“臣剛得探馬報,居延以西,不足五百裏,便是漢之酒泉及張掖郡,總兵力不足三萬人。臣以為,我大軍至此,尋烏孫不得,不如突襲漢軍,奪回我焉支及祁連重地,也算大功一件。”
壺衍醍單於看著都隆齊道:“如此甚好,然勝算如何?”都隆齊道:“午夜與淩晨之時,乃漢軍防守最為薄弱,也最麻痹,我將三萬騎兵,夤夜啟程,黎明即可趕到。”
壺衍醍神情亢奮,渾然忘了剛才的不快,手按刀柄,來回踱步,似乎在權衡什麼。過了一會兒,忽然說:“此計可行,速速組織兵馬,夤夜出發!”
巫師吉馬忽然說:“臣以為此舉不可!”吉馬此言一出,神情亢奮的壺衍醍單於和正要起身的左大都尉都隆齊及一直都沒吭聲的左輔弼骨都侯阿奇馬、郝宿王刑未央,都將眼光齊刷刷地聚在吉馬臉上。
吉馬道:“我大軍於鹽澤沙海之中兜轉數日,漢軍必然探知,如若其再兵合烏孫,前後尋擊於我。我再若偷襲漢之張掖及酒泉郡,豈不自投羅網?”壺衍醍轉了轉眼睛,點頭道:“巫師所言,極有可能。如此,還是謹慎為要!”郝宿王刑未央也道:“今我孤軍在外,前後無援。倘若巫師所言成實,豈不得不償失?”
左大都尉都隆齊道:“如此,便作罷了?”說著話,臉上顯出一種心有不甘的沮喪和惱怒。壺衍醍道:“我匈奴屢次遭受漢軍重擊,已處處脆弱,不敢再有大的損傷。還是小心為好。”壺衍醍說完,對都隆齊道:“定要加強警戒,多派人手,四方巡查防守,務必警惕!”左大都尉都隆齊聽了,雖一臉不悅,但仍當即躬身答是。說完,便告退,出了帳篷。
3
深夜,呼呼大風掠地而來,吹得帳篷嘩嘩而響。
淩晨,風更大了,像是萬千猛獸的呼號,更像是急驟的馬蹄。壺衍醍單於猛地驚醒,張開眼睛,四處看了看,隻見帳篷大幅度搖晃,深紮的鐵杆不斷鬆動,篷頂一鼓一癟,給人一種驚懼之感。緊接著,大風驟止,莽蒼四野寂靜若死,就連空中的塵土,也噝噝有聲。
大雪飄下,巨大的雪花,像是春天梳下的羊絨,一片一片,從漆黑的天空中落下。到天亮,已經深達數尺。壺衍醍單於、刑未央、阿奇馬、吉馬和都隆齊等人聞報,正要掀開簾子,但怎麼用力也掀不起來,隻好用刀。
豁然之間,滿世界的雪,碩大的雪,鋪滿了流沙地帶;滿世界的雪,把大地埋葬起來。所有的人和牲畜,枯幹的灌木和草,越冬的昆蟲、隻是在沙漠生存的高大駱駝,殘忍的蒼狼和狡猾而美麗的狐狸……都不見了。
壺衍醍單於及大臣爬出帳篷,看到這莽蒼無際的景象,從內心感到恐慌。陷在白雪中,壺衍醍虔誠地跪下,向著蒼天,大聲禱告。與此同時,巫師吉馬和左腹輔弼骨都侯阿奇馬,乃至全軍將士,都在以同樣姿勢和語言,麵孔驚恐而虔誠,麵對蒼天,大聲禱告。
這一場雪災,使得壺衍醍單於幾乎全軍覆沒,所帶十萬將士,大部凍餓而死,僅剩三萬多人,正要轉回單於庭時,探馬來報:“漢派度遼將軍範明友率3萬騎出張掖;前將軍韓增率3萬騎出雲中;後將軍趙充國率3萬騎出酒泉;祁連將軍田廣明率4萬騎出西河;另以田順為虎牙將軍,率3萬騎出五原;常惠監烏孫軍六萬人自西向東;六路大軍合擊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