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穀蠡王烏禪幕聽了稽侯珊訴說,便請人至單於庭,為稽侯珊求情,但遭到拒絕。烏禪幕暴怒,聯合本部及親單於的日夕王紮布泰拉、渾邪王醍醐木漿,擁立稽侯珊為呼韓邪單於,公開與屠耆堂決裂。
一場大戰在察布草原拉開,烏禪幕親自領兵,站在呼韓邪單於一側,烏禪幕趁握衍胞醍單於屠耆堂不備,說服日夕王紮布泰拉將兵三萬,從狼山直插單於庭。待屠耆堂率眾回歸,但發現單於庭已被日夕王紮布泰拉占領。
握衍胞醍逃到胞兄、左賢王薄胥堂所部。到營門,即下馬大叫道:“匈奴共攻我!”薄胥堂卻無動於衷,一臉麻木,屠耆堂見胞兄也不援手,登時氣急,哐當一聲拔出刀來,引頸自刎。屠耆堂,也即握衍胞醍單於的屍首未涼,左賢王薄胥堂擁兵自立為屠耆單於。當日,便帶兵直擊單於庭,將呼韓邪一舉擊潰,入住單於庭。
西域呼揭王稽目、左穀蠡王稽嶸、右大都尉烏藉紛紛自立為單於。一時之間,匈奴分裂成五大單於,各自擁兵,各自為政。一番大戰之後,呼韓邪單於依賴烏禪幕之部,將呼揭單於、車犁單於、烏藉單於悉數擊殺。入主單於庭不久,自己兄長、左穀蠡王呼屠吾斯率眾占據東部地區,自立為郅支骨都侯單於。與此同時,屠耆單於堂弟休屠王且醍駟率部眾西走,糾集了幾萬兵馬,自立為閏振單於。
這樣一種局麵,呼韓邪單於覺得沮喪,時常對烏禪幕道:“昔我汗國之強大,蓋源於單於力雄,民眾一心。而今,匈奴本就羸弱,各路王侯又擅自擁立,家國危矣。”烏禪幕也歎道:“昔日大秦之亡,非劉邦項羽也,乃自滅也。今我,一如強秦,內部分裂,必遭外敵破襲。”日夕王紮布泰拉道:“當務之急,乃是盡快一統,再複凝結力量,內養升息,外禦強敵。”
烏禪幕看著外麵高藍天空,悠閑雲彩,臉色凝重道:“從實考量,今匈奴所存三股力量,以呼屠吾斯郅支骨都侯單於為最強,休屠王且醍駟次之,我最弱。為今之計,必依外援,方可有取勝把握。”呼韓邪單於也起身道:“環顧四野,當今最強者,乃漢室。吾等不如與之重修舊好,並邀請漢軍於我設立監軍及都護,以強兵支援,助我平定郅支及閆振兩支逆賊。”
日夕王紮布泰拉則道:“臣以為不妥,內部之事,豈容外敵插手?換言之,引敵軍而屠戮本族人馬,我紮布泰拉做不出來!”烏禪幕見紮布泰拉滿麵怒容,便笑道:“日夕王多慮了,倘若不如此,你我,乃至呼韓邪單於一脈,必定葬身郅支之手。與其我為他殺,不如我來殺之。日夕王以為如何?”
紮布泰拉仍舊臉有不悅,道:“昔我汗國,東至遼東烏拉山,西至天山車師國,北達烏蘭山,南極雁門代郡,馬蹄之上,雄兵千萬,長刀鳴鏑過處,四夷懾服,而今,卻要依靠漢室及漢軍,以他人之手殺自己兄弟,如此,本王實難任從。”說完,甩手大步走了出去。
紮布泰拉前腳剛走,奉命出使漢室的左大將軍醍醐普延便走了進來。呼韓邪和烏禪幕見狀,急切問道:“漢皇帝應乎?”醍醐普延臉帶喜色,道:“漢皇帝陛下已準許我呼韓邪單於請求,願和好,並派趙充國、祁連將軍田廣明將兵六萬,助我剿滅郅支及閆振逆賊。”
呼韓邪大喜過望,烏禪幕坐在木榻,長長出了一口氣。日夕王紮布泰拉見呼韓邪及烏禪幕決意附漢,決意引兵出走。烏禪幕對呼韓邪單於道:“日夕王紮布泰拉一去,或被郅支所滅,或被其收留,與其將萬餘兵眾予郅支,不如早作決斷,領軍誅殺,以絕後患。”
呼韓邪麵露難色,道:“日夕王多次助我,焉能忍心?”左大都尉醍醐普延臉露焦急道:“大單於,莫要心慈手軟,錯失良機。”烏禪幕也道:“事不宜遲,速速下令將兵追殺才是上策。”呼韓邪單於唉了一聲,咬了咬牙,背對烏禪幕和醍醐普延,沉聲道:“就以二位之言,引兵追殺紮布泰拉!”
6
日夕王紮布泰拉慘敗,五千人戰死,五千人被俘,但仍不肯隨呼韓邪單於降漢。
烏禪幕與醍醐普延沒有奏知呼韓邪,便在弱水河一側,漢軍修築的肩水金關(今內蒙額濟納旗境內),將日夕王紮布泰拉所部五千人屠殺殆盡。鮮血流進河流,血紅河流,因而冒起了騰騰熱氣,一時間,整個居延內外,腥味撲鼻,嚇得駱駝和牛羊不敢飲水。
呼韓邪單於聽說,厲聲責罵烏禪幕及醍醐普延,但二人仍舊振振有詞,道:“此乃為單於、為匈奴大計,無奈為之。”
呼韓邪單於知道,這兩個人是不能斬殺的,也絕對不會、不能殺掉的。一是自己閼氏的父親,助自己繼位為單於的領頭之人,一個是多次帶兵出征,為剿滅其他單於而建有奇功的人。
數年後,漢趙充國、田廣明所部引軍呼蘭草原,在竣稷山一帶重創郅支單於。郅支單於收拾殘部,引眾向西,以強大戰力懾服姑墨、車師、呼揭、精絕等國,擊殺同族閆振單於,收其部眾,合並堅昆,不斷引兵襲擊呼韓邪,呼韓邪不敵,退兵向北,至光祿塞(銀川以西地區)一帶,才站穩腳跟。
公元前53年,為向漢示好,呼韓邪單於將長子銖婁渠堂送入長安為人質。呼屠吾斯也修書一封,遣使至長安,也向漢表修好和睦之心,漢宣帝當即應允,各有賞賜,郅支單於將自己長子稽藍轂轆質入長安。自此後,雖兩單於分立,但匈奴內部之亂算是暫時平息了。
同年,漢景帝應呼韓邪單請求,送來了大批糧秣、王室用具及金子、冠帶等物品,並賜予呼韓邪單於金製單於玉璽。公元前51年,呼韓邪感念漢恩,親自入長安朝拜。漢景帝在甘露宮,以賓主之禮相待,賜予呼韓邪冠帶、糧秣、絹絲布匹及車輦、駟馬等。郅支聞訊,大怒,詬怨漢室厚呼韓邪而薄己,扣留漢使江乃始等人。漢景帝以穀吉為使,親自送還郅支單於太子。
穀吉一行經酒泉、出安西,到西域都護府,將稽藍轂轆送與郅支單於。穀吉宣皇帝旨意,道:“今我大漢皇帝陛下,遣使送還郅支單於太子稽藍轂轆,意在修好,願郅支單於於外邦休養生息,安撫民眾,永世與我大漢修好。互不侵犯。”郅支單於呼屠吾斯當即說道:“漢之與我,曆來酸文假醋,口是心非。何以厚此薄彼也?”
穀吉道:“單於息怒。呼韓邪一支,乃距長安千裏之遙,而郅支何止萬裏也。故而,我大漢有所疏漏,還請單於以兩國臣民為重,止休兵戈,與民將養。” 剛剛從長安返回本部的太子稽藍轂轆道:“昔日我在長安時,漢待吾與銖婁渠堂猶如兩重天,一則錦衣玉食,奴仆成群,一則車馬冷落,孤苦無依。乃漢輕我單於也。”
郅支單於聽了太子稽藍轂轆一番話,勃然大怒,指著穀吉鼻子道:“漢賊,何以如此厚此薄彼鄙耶?”穀吉見呼屠吾斯盛怒,正了正衣冠,躬身道:“此乃朝臣之事,非關我皇帝陛下也。此等情勢,回京定當稟於陛下,好生處置!”
說完,穀吉仍舊滿麵笑容地看著郅支單於。
稽藍轂轆見狀,道:“吾此生不複長安也。”
郅支單於怒氣未消,道:“漢還欲向我索子入質乎?”穀吉說:“單於誤會。在下是說,回到長安,必將單於之要求如實稟告我皇。”
稽藍轂轆哈哈大笑道:“不必了,吾今生寧死不事漢賊也。”說完抽出長刀,穀吉還沒看明白,就被砍倒在地。鮮血迸濺,落了稽藍轂轆一身。郅支單於見狀,吃了一驚,看著稽藍轂轆,大聲喝道:“大膽逆子,竟然私自斬殺漢使?陷我於絕境!”
郅支猛然抽了長刀,朝稽藍轂轆兜頭劈下。稽藍轂轆大驚,待要躲閃,郅支單於長刀攜一股寒風,進入了他的腦袋。
郅支單於也驚呆了,看著死去的太子稽藍轂轆,怔在原地,腦袋一片空白。許久,郅支單於如夢初醒,哐當一聲,把長刀扔在地上。回身朝著內室走去。右大都尉吉利木看郅支單於的背影完全消失之後,喝令門外的護衛趕緊將兩人的屍首收殮起來。
第二天一大早,郅支單於臉色灰敗,雙眼虛腫,瞳孔布滿血絲。
郅支單於傳令:“大軍集合,整理行裝及所有物資糧秣,即刻起兵向西行徙。”
吉利木看著郅支單於,一臉不解。郅支單於見吉利木愣怔,怒道:“誅殺漢使,漢軍必然來攻,還不快退,隻待全軍覆沒嗎?”吉利木哦了一聲,當即大聲道:“謹遵單於之令!”說完,便朝著紛紛攘攘的兵眾、隨行王侯和貴人們道:“速速收拾,即刻隨單於西行!”
原來整齊而漂亮的帳篷頃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踩白了的泥地。數萬兵眾排列整齊,牽著戰馬,腰懸長刀,背挎弓箭,整裝待發。另一些貴人和王侯,則呼喝奴仆,將家什往木車上搬抬和碼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