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曆代冤案3(3 / 3)

獨孤信的第四個女兒嫁給李虎的兒子李日丙。李虎是西魏八柱國之一,李昞則是唐朝開國皇帝李淵的父親,李淵登基之後追贈其父為唐世祖,其母獨孤氏為元貞皇後。

如果說獨孤信對他的後代有什麼遺惠的話,那就是他生前在武川係軍閥集團中結成的社會關係。他與宇文泰、李虎、楊忠等八柱國、十二大將軍多為武川鎮鄉裏,在魏末動亂中同起於北鎮下層,政治、軍事上的共同利益,文化、民族上的認同,使他們緊密聯係在一起,構成北周乃至隋、唐立國的核心,他們互相之間錯綜複雜的聯姻即是出於政治軍事上的共同利益。獨孤信雖然被“賜死”,但他與武川係集團千絲萬縷的聯係依然存在,他的姻戚和朋友仍位處權力核心。先前宇文泰不敢貿然立嫡,其後宇文護不敢誅及他的子女戚屬。他身後諸子代有高官,諸女在三朝皆為皇後,原因即在於此。

運籌扶魏室 “務從”遭滅族

――崔浩之冤

公元420年,中國曆史進入了南北朝時期,北魏作為南北對抗兩大力量中的強者出現,與南朝宋相抗爭。

明元帝拓跋嗣和太武帝拓跋燾時期,北魏朝步入了鼎盛階段,其向外發展的強大勢頭難以扼止。正是在這樣的情勢下,南北兩種勢力在疆場相遇了。在這期間,北魏和宋一方麵在戰爭中決勝負,一方麵也在後方進行自我調整,宋大力消滅權臣,拓跋氏則努力進行統一北方的工作。

北魏朝在拓拔嗣和拓跋燾時期之所以日益強大,是和他們擁有一位治世能臣分不開的,這位能臣就是崔浩。

勇於建言,深謀遠慮

崔浩,字伯淵,北魏清河東武城(今山東武城西)人,東晉太元五年(公元380年)出生於一個世家名門。他是三國時魏司空崔林的七世孫,曆代都有人官至顯位,使崔氏成為北方的士族之首。

崔浩從少年時就喜好文學,博覽經史,對諸子百家學說無不精通。他性情敏達,長於計謀,常把自己比做張良。拓跋珪時曾任命他為給事秘書、著作郎。拓跋嗣即位後,得知崔浩精通天文曆數,對陰陽五行很有研究,常命崔浩占卜吉凶,參照天象,考定疑慮。崔浩根據星象,從人事實際出發,諸多疑慮,皆能解決,多有應驗。拓跋嗣就讓他參與軍國大計。崔浩為之出謀劃策,深受拓跋嗣的信任。

拓跋嗣神瑞二年(公元415年),京師平城(今山西大同市)連年大旱,五穀不收,饑荒並至,民多餓死。太史令王亮、蘇垣等人對拓跋嗣說:“按讖書所言,大旱凶兆,應遷都於鄴(今河北臨漳縣),以避其災,可得豐樂五十年。”拓跋嗣立即命群臣討論王亮的意見。

博士祭酒崔浩和特進周澹聽到王亮等人的言論,感到非常吃驚,認為國家剛剛草創,遷都平城還不到20年,現在又要遷都,這樣隻會擾亂人心,而不能妥善解決饑荒問題。為了安定人心,從長治久安考慮,二人便向拓跋嗣獻策說:“國家遷都鄴城,可能會暫時解救今年的災荒,但不是長久之計。河北(指鄴城一帶)人民認為國家久居大漠之地,人畜多如牛毛,無法加以統計;今率眾南遷,恐河北諸州無法加以安置。如果讓他們雜居於郡縣之中,放牧於荒林之間,他們又不服水土,疾疫死傷者必接踵而來,民眾見此情景,必然心灰意冷。周圍各國得知這一消息,也必然輕蔑我國。舊都守兵既少,赫連勃勃、柔然必然乘機進犯我國。這樣,雲中(今內蒙古托克托縣東北)、平城必危。我軍遠隔千裏,又不能及時救援,必然有損我國國力和聲譽。如今我國軍民居住北方,如若河北有變,我軍輕騎南下,陳兵於山林之中,誰能知道我軍虛實?百姓也會望塵歸服,這才是我國威震華夏的長治久安之策呀!到明年春草長出,乳酪自然就多了,兼有蔬菜水果,定能吃到明年秋天。如果明年秋季豐收,饑荒的問題不就解決了嗎?”

拓跋嗣認為崔浩、周澹的意見很有道理,但他仍有疑慮,於是又問崔浩、周澹:“現在倉庫糧食已經空虛,勉強可以暫時糊口,無法等到來年秋天。萬一明秋仍然饑荒,又將怎麼辦呢?”崔浩等獻計說:“現在可以把饑貧民戶遷到豐收地區就食,若來年仍然饑荒,可再想辦法,但不能遷都。”拓跋嗣認為這個計策很好,就高興地對大臣說:“在是否遷都的問題上,唯有崔浩與周澹和朕的意見相同。”於是就把國中饑貧民戶,遷往河北定州、相州、冀州等地就食。到了第二年,果然是個大豐收的年成。拓跋嗣認為崔浩、周澹言事準確,給了他們許多獎賞。

東晉的劉裕誌在篡晉,急於立功,於是在義熙十二年(公元416年)八月,趁後秦主姚興新死,其子姚泓初繼父位之機,出師討伐後秦。當劉裕大軍欲假道北魏時,拓跋嗣忙召集群臣,商議是否阻止劉裕西進之事。公卿大臣異口同聲,一致建議加以阻止。他們說:“潼關號稱天險,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劉裕水軍,怎能越過潼關而西進呢?如棄舟登岸北侵,則是很容易的事情。劉裕雖外表揚言北伐後秦,其真實用心很難預料。況且姚興之女西平公主嫁於陛下,怎能不救!應先派遣軍隊在上遊加以阻擊,不讓劉裕西進。”

拓跋嗣認為很有道理,將依計而行。但崔浩認為這種策略弊多利少,於是對拓跋嗣說:“這樣做並非上策。神瑞年間(公元414~416年),東晉荊州刺史司馬休之討伐劉裕,被劉裕所逐,投降姚興,劉裕對他痛恨切齒。況且劉裕早有滅秦野心,如今姚興已死,其子姚泓暗弱無能,國內多難,劉裕乘機伐秦,臣觀其意圖,勢在必取。今若阻其西進之路,劉裕憤怒之下,必然登岸北侵。這樣一來,後秦安然無事,而我國就要首當其衝了。現在柔然已經入寇北境,百姓又缺乏糧食。如與劉裕為敵,發兵南下,則柔然必乘機深入我國腹地;如北擊柔然,則南境又發生危機,致使首尾不能相顧:這不是什麼良策妙計呀!不如將水道借給劉裕,聽其沿河西上,然後再屯兵阻塞其歸路,這樣就像卞莊刺虎那樣,可以兩得其利。如果後秦得勝,我們也不會失去援救鄰邦之名;即使劉裕占領關中,那裏與東晉相隔遙遠,很難守住它,到那時關中終究為我所占有。現在不用興師動眾,就可坐觀成敗。兩虎相爭,必有一傷,我們坐收長遠之利,這才是上策!”

大臣們反駁說:“如果劉裕西入潼關,進退之路都被堵死,就會腹背受敵,恐怕劉裕之意是聲東擊西,名義上是北伐後秦,實際上是渡河北上,進攻我國,這不是很自然的道理嗎?”因此拓跋嗣沒有采納崔浩的計策,而派長孫嵩率軍十萬,屯兵黃河北岸,阻擊劉裕西進。結果長孫嵩被劉裕打敗,北魏冀州刺史阿薄幹被殺,軍隊遭到重大傷亡。拓跋嗣得知這一消息,悔恨當初沒用崔浩之計。

義熙十三年四月,劉裕攻克洛陽,前鋒已至潼關。拓跋嗣問崔浩說:“劉裕西伐,前軍已至潼關。依你看,劉裕能否成功?”崔浩答道:“過去姚興好務虛名,而不圖實用。其子姚泓懦弱多病,兄弟紛爭,眾叛親離。劉裕乘其內部危機,仗其兵精將勇,以臣觀之,必能戰勝姚泓。”

拓跋嗣又問道:“劉裕的才能比慕容垂如何?”崔浩說:“當然劉裕勝過慕容垂。慕容垂憑借父兄的資本,生來尊貴,後來又複興燕國基業,燕人都歸附於他,是很容易立功的。劉裕則不然,他奮起於寒微,沒有資本可以憑借,靠著自己的力量滅掉桓玄,北擒慕容超,滅掉南燕,平定盧循起義,又趁晉室衰微,遂執掌東晉大權。若滅掉後秦,就將篡晉自立為帝,勢所必然。劉裕有過人之才,慕容垂豈能和他相比?但秦地戎夷混雜,劉裕卻守不住它,最終必為我國所有,陛下可坐而待之。”

拓跋嗣又問:“劉裕入關之後,又不能進退,朕派精騎南襲東晉彭城(今江蘇徐州市)、壽春(今安徽壽縣),劉裕豈能自立為帝?”崔浩答道:“如今西有赫連勃勃,北有柔然,時常乘機窺伺我國,陛下不可親率六軍南征。陛下雖有精兵,但未有良將。長孫嵩擅長治國,不擅長用兵進取,不是劉裕的對手。興兵遠攻,未必有利,不如坐觀其變。劉裕滅秦而歸,必篡奪帝位。關中華夷雜錯,風俗剽悍。劉裕若用東晉風化去統治後秦,猶如解衣包火,張網捕虎,徒勞無益。”拓跋嗣笑道:“您料事如此詳盡周密!”崔浩又說:“臣曾私下評論近代將相,如王猛之治秦,就像管仲治齊一樣;慕容恪輔佐幼主慕容熙,就像霍光輔佐漢昭帝一樣;劉裕平定桓玄之亂,就像曹操平定漢末動亂一樣。”

拓跋嗣又問:“赫連勃勃又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呢?”崔浩答道:“赫連勃勃,國破家亡,孑然一身,寄食於姚秦,受其封賞,不思報恩,而乘機據有一方,結怨於四鄰,是一個目光短淺的小人。雖能稱雄一時,最終當被人吞並。”拓跋嗣越聽越高興,二人一直談到深夜。最後拓跋嗣賞賜給崔浩禦酒十觚,水精鹽一兩,並對崔浩說:“朕品味你的話,猶如這鹽酒的滋味一樣醇美,所以與你共同享受它。”

崔浩深謀遠慮,遠見卓識,事情的發展與他的獻策完全吻合。劉裕率軍進入潼關後,於東晉義熙十三年七月攻下長安,姚泓出降,後秦滅亡。劉裕在長安隻停留兩個多月,就返回江南,讓他12歲的次子劉義真率軍一萬,鎮守長安。第二年十月,赫連勃勃便占領了整個關中,劉義真全軍覆沒,他僅隻身單騎逃走。劉裕回到江南,受封為宋王,東晉恭帝元熙二年(公元420年),果然像崔浩所料,劉裕廢掉恭帝司馬德文,自立為帝,建國號為宋。北魏始光二年(公元425年),赫連勃勃死後,其子赫連昌繼位,拓跋燾於始光五年率軍十萬親征赫連昌,攻下統萬(今陝西靖邊縣東北白城子)。赫連昌逃往上邦(今甘肅天水)。第二年,魏軍進攻上邦,生俘赫連昌,關中之地盡歸北魏所有。這為北魏統一北方奠定了良好的基礎。

擁立新君,開拓疆土

到泰常七年(公元422年)五月,拓跋嗣已經病了一年多。他因常服寒食散,每當藥性發作之後,便精神恍惚,神誌不清,加上屢見災異,因此憂心忡忡。於是拓跋嗣遣宦官秘密問計於崔浩說:“近來日食出現在趙、代之間(今河北中南部),朕疾已有一年之久,久治不愈,恐一旦不測,諸子都年少,將如何處理國家大事?請你為朕謀畫身後軍國大計。”崔浩說:“陛下年富力盛,帝業興隆,若以德消災,即可病愈。願陛下消除憂慮,安心養病,不要相信愚昧之說,以免損傷陛下神思。必不得已時,再請教於掌管天象的官員。我國自太祖以來,不重視立儲君,所以永興之始,社稷發生危機,後來陛下即位,才轉危為安。現在應早立太子,選拔忠於陛下的賢德之人,委任為太子師傅,把左右信任大臣作為太子賓客,總理政事,統帥軍隊,讓太子監國撫軍,大權在握。這樣,陛下就能悠閑自得,頤養天年了。一旦陛下萬歲之後,國有君主,民有所歸,亂臣賊子便無機可乘,禍亂就無法產生了。現在皇子(拓跋燾)年將12歲,聰明溫順,如能立為太子,這是國家的大幸。如果廢長立少,必然要招致禍亂。自古以來,興衰存亡,莫不由此。”

拓跋嗣采納了崔浩的建議,命崔浩策告宗廟,立拓跋燾為儲君,臨朝稱製。以司徒長孫嵩和祭酒崔浩等大臣為輔弼。拓跋嗣退居西宮,時常注意觀察,聽其決斷,國家大事處理得有條不紊。拓跋嗣感到非常高興。於是對左右大臣說:“長孫嵩是四朝老臣,功德無量;崔浩博聞強識,精通天文地理。用他們相輔,朕與你們遊觀四境,伐叛撫降,可以得誌於天下了。”以後大臣每有奏章,拓跋嗣都讓拓跋燾等人去處理。這樣,就使北魏政權保持了相對的穩定。

當劉裕占領長安並滅掉後秦之後,拓跋嗣見劉宋強大,便派使請和。從此兩國聘使往來不斷。永初三年(公元422年)五月,宋武帝劉裕病死。於是拓跋嗣便把劉宋的使節沈範扣留在魏,和群臣商議,想趁機奪取劉宋所占領的洛陽、虎牢和滑台等地。

崔浩建議說:“陛下不因劉裕突起於江南,而接納其聘使,使兩國和平相處,劉裕也敬重陛下。但不幸劉裕今死,陛下乘其國喪而伐之,雖然得到這些地方,也不值得慶幸。我們又不能一舉而平定江南,徒有伐喪之名,陛下必不可采取這種手段。臣認為應派遣使臣前去吊喪,慰問其孤寡老弱,撫恤其災難,施德布恩於天下。這樣,江南不攻而自然就臣服了。況且現在劉裕新死,其黨羽並未離散。如果我軍大兵壓境,劉宋勢必奮力抵抗,我軍不可能馬到成功。不如延緩進軍,等待劉宋強臣爭權,內部禍亂發生之時,再命將出師,不用疲勞士卒,就可坐收淮北之地。”

拓跋嗣銳意南伐,於是反問崔浩說:“劉裕因姚興之死而滅後秦,今劉裕死而朕伐之,為什麼就不行呢?”崔浩堅持己見,說:“姚興死,其子互相殘殺,所以劉裕乘機伐秦。現在劉裕雖死,但江南沒有發生動亂,所以不能和後秦相比。”拓跋嗣聽後大怒,不聽崔浩的建議,於是派司空奚斤等率軍南伐劉宋。

北魏軍臨出發前,太子拓跋燾又召集群臣說:“先攻城,還是先掠地?”奚斤說:“請先攻城。”崔浩又獻計說:“南人長於守城,東晉孝武帝太元三年(公元378年)二月,前秦苻堅遣苻丕率眾七萬攻打襄陽,將近一年未能攻克。現在我們用大軍去攻打劉宋小城,若不能及時攻克,就要陳兵於堅城之下,暴師於原野之上,必然挫傷我軍銳氣,敵人則可以從容支援。這樣,敵軍銳氣方盛,我軍就會懈怠疲勞,敵人就會以逸待勞,向我軍發動進攻,軍事上很忌諱這樣做。不如分軍掠地,至淮而止。然後再設置官員,收取賦稅。這樣,滑台,虎牢就成了孤城。敵人困守孤城,時間一長,必然絕望,就會沿河東逃。即使不逃,也必然成為園中之獸,何愁不能獲得這些城池呢?”

公孫表反對崔浩的見解,堅持攻城。拓跋嗣沒有采納崔浩的策略,派奚斤為晉兵將軍、行揚州刺史,以周幾為宋兵將軍、交州刺史,公孫表為吳兵將軍、廣州刺史,率步騎兵兩萬,渡過黃河,首先圍攻滑台(今河南滑縣)。滑台被圍月餘,仍不能攻克,奚斤於是請求大軍支援。拓跋嗣聞知大怒,遂改變攻城的策略,拜崔浩為相州刺史、加左光祿大夫,為隨軍參謀,親率五萬大軍,浩浩蕩蕩,南下攻宋。

拓跋嗣接受教訓,采納崔浩以掠地為主的策略。十二月,叔孫建與長孫道生率眾自平原渡河,很快占領青州(今山東益都)、兗州大片土地。劉宋兗州刺史徐琰逃往彭城(今江蘇徐州),占據濟東一帶的司馬受之、司馬秀之也聞風歸降,劉宋東牟(今山東黃縣)太守張幸率眾兩千歸降叔孫建。叔孫建因功受爵壽光侯。奚斤自滑台長驅虎牢,駐軍汜水東岸,讓公孫表守住輜重,他率輕騎南下,很快占領了洛陽、潁川(今河南禹州)、陳郡(今河南淮陽),百姓無不歸附,劉宋陳留太守嚴棱也率部投降。在掠地為主的思想指導下,滑台、虎牢、洛陽先後被攻克。從此黃河以南的大片土地就被拓跋嗣所占有。這使北魏在統一北方的道路上又前進了一大步。

征服大夏 柔然

大夏主赫連勃勃是匈奴族人,劉衛辰的第三子。拓跋珪滅掉劉衛辰部後,赫連勃勃逃往後秦。東晉義熙三年(公元407年),赫連勃勃自稱大夏天王,大單於,年號龍升。劉裕滅掉後秦,不久退回江南,赫連勃勃又乘機占有長安,關中之地盡被其占有。

拓跋嗣於泰常八年十一月病死,由長子拓跋燾繼位,是為太武帝。年輕有為的拓跋燾雄心勃勃,想發動對外戰爭,便於始光三年(公元426年)六月,征求大臣意見:“當今用兵,是先伐大夏還是先伐柔然?”長孫嵩、長孫翰、奚斤等大臣都主張先伐柔然。崔浩則建議先伐大夏。他說:“柔然的長處是鳥集獸散,如用大軍追擊,則很難追上,如用輕騎追擊,又不足以克敵製勝。大夏土地不過千裏,赫連勃勃為政暴虐,刑罰殘忍,視民如草芥,引起朝野共憤。先伐大夏才是上策。”究竟應先伐誰,拓跋燾一時下不了決心。

九月,拓跋燾聽說夏主赫連勃勃於始光二年病死,其子赫連昌繼位,赫連聵、赫連倫兄弟互相攻殺。他想趁大夏國內局勢不穩之機,討伐大夏,於是再讓群臣獻計獻策。許多大臣聽說要討伐赫連昌,都麵帶難色。崔浩從天時、地利、人和三個條件進行分析,勸拓跋燾西伐,說:“神瑞二年(公元415年),火星出於銀河之東,天象主後秦滅亡,第二年劉裕果然滅亡後秦。現在天象又是如此。大夏內部分崩離析,天怒人怨,利於我軍西伐,機不可失啊!”長孫嵩仍然堅持不能出兵討伐大夏的觀點。拓跋燾聽後怒斥長孫嵩,而認為崔浩的建議和自己的想法完全一致。於是派奚斤率軍四萬襲擊蒲阪(今山西永濟),讓宋兵將軍周幾率軍一萬襲擊陝城(今河南陝縣)。又以河東(治今山西夏縣)太守薛謹為向導,拓跋燾親率精騎兩萬,於十月從平城出發,十一月渡過黃河,襲擊統萬(今陝西靖邊縣東北白城子)。夏主赫連昌正宴飲群臣,聽說魏軍突至,十分驚恐。赫連昌倉促出城迎戰,一戰即潰,狼狽逃回城內,城門尚未及關閉,魏軍隨之攻人,焚毀統萬西門後退出城外,殺死和俘虜敵人數萬,得其牛馬十餘萬頭,將其居民十多萬戶遷往魏地而回。這次勝利使拓跋燾感到,還是崔浩見解高明,因而對他更加倚重。

第二年元月,夏主赫連昌聽說長安失守,便派赫連定率軍兩萬進攻長安,兩軍在長安相持數月。拓跋燾聽說統萬城空虛,就乘機再伐統萬,於五月從平城出發,大舉伐夏。六月,拓跋燾率輕騎三萬到達統萬,把大部人馬埋伏在深穀之中,以少數部隊向赫連昌挑戰。赫連昌率軍三萬出城。魏軍假裝逃跑,赫連昌率軍從兩翼追擊,剛追出五六裏,突然風雨驟起,刮得天昏地暗。宦官趙倪對拓跋燾說:“現在風雨從敵軍方向向我軍襲來,天不助我,況我軍將士饑渴難忍,請陛下收軍以避其鋒,等待來日再戰未晚。”崔浩大聲叱責他說:“這是什麼話!我軍決勝於千裏之外,豈可因風雨而改變策略?敵軍貪進不止,已和後軍隔絕,應出其不意,用伏兵從敵背後加以襲擊,風雨不就為我軍所利用了嗎?”拓跋燾聽後大喜,隨即將魏軍分為兩隊,左右夾擊敵人。赫連昌大敗,死傷萬餘人,還未來得及入城,便逃奔上邦(今甘肅天水市)去了。魏軍攻克統萬城,俘獲其公卿將校數萬人。

北魏以前雖然曾將柔然族擊敗,統一了大漠諸部,但後來柔然族在其首領社倫領導下,很快又強大起來,經常襲擊北魏,給北魏造成很大威脅。後來拓跋嗣為了防止柔然族南下,於泰常八年在長川(今內蒙古烏蘭察布盟東南)之南,東起赤城(今屬河北),西至五原(今內蒙古包頭市西北),修築了二千餘裏的長城。拓跋燾即位後,柔然族仍不時南下,殺掠邊民。

拓跋壽在討伐大夏後,與大臣商議討伐柔然。朝臣都不想出兵柔然,保太後(拓跋燾的保姆竇氏)也出來阻撓。隻有崔浩讚成討伐柔然。尚書令劉潔等人共推太史令張淵、徐辯上言拓跋燾:“今年恰逢己巳,是三陰之年,忌諱出兵。如果出師北伐,必敗無疑。”群臣也附和他們二人說:“張淵少時,曾諫阻苻堅南伐,苻堅不聽,結果兵敗淝水。他二人所言,無不中的,不可違背。今天時人事皆不調和,不可舉兵。”拓跋燾聽後,很不高興,便詔崔浩與張淵、徐辯等人在他麵前一起商討此事。

崔浩向張淵、徐辯詰難說:“陽為德,陰為刑,所以日食要修德,月食要修刑。大約帝王用刑,小者用於殺戮犯人,大則用兵於野。現在用兵以討伐柔然,正是修刑的時機。臣觀天象,連年以來,月行覆蓋昂宿星團(俗稱七姊妹星團),至今仍然如此。《星占》說:‘三年,天子大破旄頭(胡星)之國。’柔然、高車皆旄頭之國。望陛下不用懷疑。”

崔浩精通天文星象,張淵、徐辯見用星象辯論駁不倒崔浩,於是話題一轉,又辯解說:“柔然地處荒漠,乃無用之物,得其地不能耕種,得其民不可役使。他們飄忽無常,很難製服,何必急於興師動眾以討柔然呢?”

崔浩毫不客氣地反駁說:“張淵、徐辯講天象,這是其太史令的職責;至於所說柔然形勢,則純屬無稽之談,不合時宜。為什麼這樣說呢?柔然是我國北部叛臣,今出兵誅其元凶首惡,收其善良人民,以充役使,並非無用。況且漠北涼爽,不生蚊蚋,水草肥美,是夏天北遷的好地方。今夏若不破滅其國,到秋天他們將再來進犯,使我國家人民不得安寧。自太宗(拓跋嗣)以來,柔然經常南下,殺掠邊民,無歲不侵擾,這豈不使我國岌岌可危嗎?大家都說張淵、徐辯通解天文星象,善於決斷勝敗,臣請問:大夏未滅之前有何滅亡征兆?知而不言,是其不忠;如果確實不知,還談得上什麼通解天象,善決勝負呢?”

當崔浩和張淵、徐辯辯論時,大夏亡國之君赫連昌也在坐。崔浩義正辭嚴,有理有據,駁得亡國之臣張淵,徐辯麵紅耳赤,羞愧難言。拓跋燾聽後哈哈大笑,十分高興,便對公卿大臣說:“朕伐柔然的決心已定,怎能與亡國之臣謀畫大事呢?

四月,拓跋燾親率大軍從東道向黑山(今內蒙古包頭市西北)進發,另一路由長孫翰率領,由西道向大娥山進軍,然後再會師於柔然。五月,拓跋燾至漠南,舍去輜重,率輕騎襲擊柔然,深入到栗水(今蒙古人民共和國境內)。柔然首領大檀可汗,事先毫無防備,民畜遍野,見魏軍突至,驚恐四散。大檀燒毀廬舍,向西遠遁而去。其弟匹黎,統領東部部落,聽說魏軍襲擊西部,欲與其兄彙合,也被長孫翰擊敗,殺其部落首領數百人。拓跋燾見柔然部落四散,牲畜布野,無人收牧,於是沿栗水西行,至菟園水(今蒙古人民共和國境內圖音河),分兵搜討,東至翰海(今蘇聯貝加爾湖),西接張掖水,北度燕然山(今蒙古人民共和國境內杭愛山脈),東西五千裏,南北三千餘裏。柔然族諸部落先後歸降北魏三十餘萬人,獲馬百餘萬匹,牲畜廬舍至少以數百萬計。大軍得勝而回。正如崔浩所預料的那樣,南方的劉宋亦未敢興師北侵。至此,北魏基本上完成了統一北方的大業。

統一大業,治國功高

討伐柔然的勝利,使拓跋燾十分興奮,於是獎賞有功大臣。因崔浩出謀畫策有功,加侍中、特進撫軍大將軍、左光祿大夫。

崔浩精通天文,拓跋燾每次到崔浩家中,都首先問以災異。拓跋燾還常讓崔浩出入禁中,並對崔浩說:“你才學淵博,事朕祖考,已曆三世,所以朕把你視為近臣。你應盡忠規諫,不要有所隱私。朕雖當時聽不進去,或有時發怒,但終會深思你的話的。”拓跋燾還讓歌工歌頌崔浩說:“智如崔浩,廉如道生。”拓跋燾在一次賞賜高車降帥酒食時,指著崔浩對他們說:“你們看看此人,雖然纖細柔弱,手不能彎弓持矛,但他胸中所懷智謀,勝過百萬雄兵。朕雖有征戰大誌,而往往不能自己決定,曆次作戰的勝利,都是此人教給朕的呀!”並令諸尚書說:“今後凡是軍國大計,你們不能決定的,應先征求崔浩的意見,經他同意後再下達施行。”由此可以看出,拓跋燾對崔浩是何等寵愛和依重。但是,這也使朝中許多大臣對崔浩產生了強烈的妒嫉之心。

在北魏征服柔然後不久,南方的劉宋政權就發兵五萬北上,想奪回黃河以南丟失之地。劉義隆事先派遣殿中將軍田奇出使北魏,對拓跋燾說:“黃河以南本是大宋舊土,後被你們侵占。今當收複舊土,不關黃河以北之事。”拓跋燾聽後大怒,說:“我生下來頭發未幹,就聽說黃河以南是我大魏土地,你們怎能得到它?如果你們進軍河南,我們可以暫時收斂軍隊,等到冬寒地淨,河水結冰之後,再奪回它!”

不久,魏國南部將領上表拓跋燾,說劉義隆準備進犯河南,要求增兵三萬,趁其發兵未到之時加以迎擊,以挫其銳氣,使其不敢深入我境。拓跋燾於是召集公卿大臣商議此事,許多大臣都讚成南部將領的意見。崔浩猜透南部諸將求戰心切的心理,他們希望像北部將領征伐大夏和柔然那樣,從戰爭中撈取資財,於是建議拓跋燾說:“不能這樣做。南方土地潮濕,入夏之後,正是降雨季節,草木茂密,易生疾病,不是興師討伐的時機。況且劉宋聞知我國興師,事先必然嚴加防備,固守堅城。如果我軍屯兵圍城,則軍糧供應不繼;如果分軍四掠,則兵力,單薄,無法處處應敵。所以現在興師動眾,對我軍不利。即使敵人興師北上,待其疲憊,等秋涼馬肥之後,再往擊之,以取食於敵人,這才是萬全之策。在朝群臣和西北諸將,往年跟隨陛下征討,西滅大夏,北破柔然,多獲美女珍寶,牛馬成群。因此南鎮諸將十分羨慕,也想南掠,奪取資財。所以他們故意誇大敵情,以營私利,為國家惹是生非。望陛下不要聽從南部諸將的建議。”拓跋燾認為崔浩的建議很有道理,決定暫不發兵。

不久,南部諸將又上表拓跋燾,說南寇已至,南部諸將兵少,要求朝廷發幽州(今北京市西)以南之兵,調往南部,協助他們加強防守;在漳河沿岸大造舟船,以嚴加防備。大臣們又表示讚同這一意見,並建議朝廷先派遣五千騎兵,讓東晉降臣司馬楚之等為統帥,前去引誘劉宋邊民。崔浩獻計說:“這也不是上策。當劉義隆聽說幽州以南的精兵都發往南方,又在漳水大造船隻,隨之精騎在後,想借司馬楚之之手來翦除劉宋政權,劉義隆懼怕滅亡,必然盡發精兵,以防備北境。當他得知我軍有名無實,必恃其精銳之師,深入我境,任意加以擄掠,而我南部守將就無法抵禦敵人了。現在公卿大臣想以武力退敵,實際上隻能加速敵人北上。以虛張聲勢為名,招致實際災禍,陛下不可不思,否則將後悔莫及!現在我國使節尚在劉宋,待使節回國後,探明南人虛實,再發兵未晚。如果讓司馬楚之去招誘劉宋邊民,南寇必然北上;如果司馬楚之不去,則劉宋大軍就可能不來。形勢就是這樣。況且司馬楚之沒有什麼才能,隻能招引一些輕薄無賴之徒,而不能成就大業,徒使國家兵連禍結。”崔浩又從天時、地利、人和等方麵進行分析,認為劉義隆舉兵北伐,必然遭到失敗,勸拓跋燾不要興師動眾。

但拓跋燾終因不好違背多數大臣的建議,於是調集幽州以南的兵力集結於黃河岸邊,以加強防禦。劉義隆見此情形,於是派軍迅速北上。魏軍沿清水入黃河,逆流西上,直至潼關,分兵據守黃河南岸。拓跋燾聽說宋軍北上,便將黃河南岸諸軍盡數撤往河北,洛陽、虎牢、滑台等城市,又被劉義隆占領。

不久,赫連定見恢複夏國的時機已到,便遣使劉宋,與宋約定:互相配合,共同滅魏,然後瓜分河北,恒山以東屬宋,恒山以西屬大夏。拓跋燾得知這一消息,決定派兵先討赫連定。這時大臣又阻止說:“劉義隆尚屯兵黃河中遊,舍此而西攻大夏,赫連定未必能消滅,而劉義隆則乘虛渡過黃河,河北之地就要失守了。”

拓跋燾猶豫不決,就問計於崔浩。崔浩向拓跋燾獻策說:“劉義隆與赫連定同惡相求,遙相呼應,虛張聲勢,其實他們互相推諉,誰都不肯首先發動進攻。以臣觀之,他們如同二雞相連,誰都飛不起來,誰都不能為害於我國。臣開始認為劉義隆北伐,當屯黃河中遊,從東西兩條路線向我發動進攻,東道向冀州,西道向鄴城。如果這樣的話,陛下當親自率軍討之。現在形勢發生變化,劉義隆沿黃河東西陳兵二千餘裏,一處不過數千人,兵馬勢弱,隻能固守,無法進攻。赫連定不過是大夏的殘根餘孽,容易摧毀。等摧毀赫連定之後,再殺出潼關,席卷前進,這樣就威震江南,劉義隆在江淮以北就無立錐之地了。望陛下不要猶豫。”於是拓跋燾率軍至統萬,接著便將赫連定所盤踞的平涼城攻克。在當日舉行的宴會上,拓跋燾拉著崔浩的手,對沮渠蒙遜的使者說:“你所說的崔公,就是此人!他深謀遠慮的策略,當今無人能與之相比。朕每次行軍打仗,必先問計於他。他所作出的決策,與作戰的結果恰相符合,從無失算。”

十月,北魏冠軍將軍安頡渡過黃河,攻克洛陽、虎牢。劉宋虎牢守將尹衝及滎陽太守崔模都先後投降北魏。十一月,北魏壽光侯叔孫建、汝陰公長孫道生也先後渡過黃河。劉宋的將領聽說洛陽、虎牢等地相繼失守,諸軍不降即逃,遂焚舟棄甲,從陸路逃奔彭城(今江蘇徐州市)。他們因為損兵折將、丟棄軍資甲仗等罪名,數人被下獄,有的則因棄軍逃歸而被殺。至此,黃河以南之地又被北魏收複。

第二年二月,將軍安頡回到平城,將俘獲的劉宋俘虜獻給拓跋燾。其中一個俘虜所吐露的劉宋軍機,和當初崔浩所預料的完全一樣。於是拓跋燾對公卿大臣說:“當初卿等告訴朕,不要采用崔浩的計策,以免耽誤軍機大事。後又恐慌萬狀,力諫南伐。自以為常勝的人,開始時認識不到事物發展的內在因素,往往認為自己的意見超人一等,但最終證明自己並不比別人高明。”於是晉升崔浩為司徒、征西大將軍,算是對他的獎賞。但是,隨著崔浩的威權越來越重,他遭到的或明或暗的攻擊也越來越多,拓跋燾對他也漸有提防之心。

當時,在今甘肅一帶還存在著一個北涼政權。北涼王沮渠牧犍將其妹興平公主嫁與拓跋燾為妻,拓跋燾遣安西將軍李順拜沮渠牧犍為涼州刺史、河西王。太延三年(公元437年),拓跋燾又將其妹武威公主嫁與沮渠牧犍為妻。在這期間,兩國尚能保持友好關係。沮渠牧犍統治後期,生活逐漸荒淫腐化,竟想毒死魏公主,即拓跋燾之妹。他的幾個弟弟都驕橫跋扈,爭權奪利。沮渠牧犍聽從柔然流言,謊稱太延四年北魏討伐柔然,兵馬死傷甚眾,大敗而還,現在北魏已經削弱了,於是對北魏開始懷有二心。

太延五年,拓跋燾將討北涼,問計於崔浩。崔浩說:“沮渠牧犍叛逆之心已經暴露,不可不誅。去年我軍北伐柔然,雖然沒有俘獲人馬牲畜,但也沒有什麼損失。我軍戰馬三十萬,在途中死傷的不過八千,就是在常年情況下,也會病死萬匹。而柔然和北涼卻認為我們受到很大損失,從此一蹶不振。現在我們趁敵人麻痹大意,毫無防備之機,出其不意,突然發動對北涼的襲擊,沮渠牧犍必然驚恐萬狀,必能將其擒獲。況且沮渠牧犍昏庸暗弱,兄弟互相爭權奪利,大失民心。再加上北涼連年以來不斷發生天災人禍,已呈現亡國征兆。”

拓跋燾對崔浩的策略深表讚同,於是大集群臣於太極殿西堂,商議出兵事宜。以弘農王奚斤為首的三十多位文武大臣都說:“北涼不過是邊陲小國,沮渠牧犍雖未誠心順服,然而他承繼父位以來。歲歲進貢稱臣,朝廷以蕃臣待之,並妻以公主,其罪惡並不昭彰,對他應加以籠絡。現在國家剛征過柔然,兵馬疲憊,應少加休整,不可大舉出征。況且北涼土地堿鹵,不長水草,大軍既至,沮渠牧犍必堅城固守。攻城不拔,又野無所掠,這豈不危險嗎?”這類意見在當時占了上風。

當初沮渠蒙遜統治時期,北魏尚書李順數次出使北涼,深受拓跋燾的賞識。李順出使北涼時,沮渠蒙遜對北魏來使傲慢無禮,怕李順將此事泄露給北魏,就以重金賄賂李順,所以李順就把這件事情隱瞞起來,沒有向拓跋燾彙報。崔浩知道後,秘密彙報給拓跋燾,但拓跋燾當時並未相信。這次商議討伐北涼時,李順和尚書古弼又乘機阻止拓跋燾說:“自溫圉河(今大沙河)以西,至姑臧一帶,地皆沙石,絕無水草。姑臧城南天梯山(今甘肅天祝藏族自治縣西北)上,冬有積雪,深丈餘,至春則融化,下流成河,北涼人民引以為灌溉。當北涼聞知我軍到達,必然決開渠口,水必散流乏絕。況且環城百裏以內,寸草不生。我軍人馬饑渴,無法久留。奚斤所言極是。”

拓跋燾讓崔浩和奚斤等大臣辯論。奚斤等辯論不過崔浩,隻是重複地說:“那裏沒有水草!”崔浩說:“《漢書·地理誌》稱:‘涼州多產牲畜,是天下最富饒的地方。’如果沒有水草,怎麼會放牧那麼多牲畜呢?漢人選擇居住的地方,絕不會在沒有水草的地方建築城廓,設立郡縣。再者,冰雪融化之後,隻能除去塵土,怎麼會通渠引水,灌溉數百萬頃土地呢?此言不太荒謬了嗎!”李順等又狡辯說:“耳聞不如所見,我曾親眼看到,你怎麼辯駁!”崔浩也毫不留情麵地說:“你身為北魏官員,接受沮渠蒙遜的賄賂,來為北涼遊說,你以為我沒有親眼看見,便可瞞天過海嗎!”拓跋燾在屏風內聽到崔浩有理有據的反駁,突然走出屏風,對奚斤、李順等嚴加訓斥,他們才不敢繼續爭辯。

拓跋燾聽從崔浩的建議,於當年六月發兵,親率大軍遠征北涼。七月,大軍到達上郡(今陝西榆林),留下輜重,分軍兩路,向北涼進發。八月,前鋒部隊拓跋健已掠獲北涼牲畜二十萬頭。沮渠牧犍聽說北魏大軍突至,驚惶失措,臨時調遣其弟董來出城迎戰。董來戰敗後望風潰逃,魏軍便將姑臧包圍,遣使令沮渠牧犍出降。沮渠牧犍堅城固守。其侄沮渠祖出城降魏,因此拓跋燾盡知城中虛實。拓跋燾見姑臧城外水草豐饒,由此怨恨李順,並對崔浩說:“您昔日所言,今果然如此!”九月,沮渠牧犍的侄子沮渠萬年率眾降魏後,姑臧城很快被攻克,沮渠牧犍率領文武百官五千餘人投降北魏。拓跋燾收其城內戶口二十餘萬,倉庫珍寶不可勝計。北涼宣告滅亡。至此,北魏統一了黃河流域,結束了曆時近一個半世紀之久的十六國分裂割據狀態。

“務從實錄”, 滅族之冤

崔浩才華出眾,見識過人,在道武、明元、太武三朝都竭盡心力,為拓跋氏政權的鞏固和發展立下大功。在殘忍暴戾的北魏皇帝麵前,他處處謹慎小心。他工於書法,經常為別人書見《急就章》,書寫時故意把文中的“馮漢強”的“漢”字改換成拓跋國號的“代”字,“以示不敢犯國,其謹也如此”。所以,明元、太武帝越來越寵愛和信任他。但是,當時鮮卑貴族的勢力還非常強大,他們不能容忍漢人大族來分享權力,同自己平起平坐。對於皇帝寵信的漢人,他們偏偏要加以排擠打擊。崔浩是當時最受皇帝寵信和地位最高的漢人,自然成了鮮卑貴族排擠打擊的主要目標。而崔浩對鮮卑貴族也不客氣,在討論軍國大計時,與他們分庭抗禮,有時說話還很尖刻;他還企圖恢複漢人門閥士族的社會地位。表弟盧玄勸阻,崔浩不從,便得罪了眾多的鮮卑貴族。崔浩之弟崔恬嫁女兒給王慧龍,王氏是太原大族,世代遺傳“齇鼻”,即大酒糟鼻子,在江東被稱為“齇王”。崔浩見王慧龍時,一看到他的齇鼻,就說:“的確是王家男兒,真是貴種!”又多次對朝中的鮮卑諸公稱讚他長得俊美。司徒長孫嵩聽了大不高興,就向太武帝告狀,說王慧龍是從南方歸降的,崔浩歎服南人,是“有訕鄙國化之意”。太武帝大怒,把崔浩傳來訓斥,崔浩脫帽叩頭,自責了一番才得到寬恕。太子拓跋晃監國時,崔浩曾經一次就推薦冀、定、相、幽、並五州人士數十人,起家為郡守。太子對崔浩說:“先前征召的人士,也都是州郡上乘之選,任職已久,他們的勤勞尚未得到應有的酬答,應該先補為郡守縣令,而剛剛征召的人士則應該先代替他們擔任郎吏。況且郡守縣令治理民眾,必須任用有經驗的人。”崔浩固執己見,最終把他推薦的人士派出去任職。當時,中書侍郎高允知道後說:“崔公恐怕不能幸免了!”

事情的結局竟然被高允不幸而言中。太延五年(公元439年)十二月,太武帝命崔浩以司徒監秘書事,中書侍郎高允、散騎侍郎張偉參著作事,續修國史並且要求“務從實錄”。

在續修國史中,《太祖紀》仍用早年鄧淵舊作,《先帝紀》和《今上紀》主要是高允手筆,崔浩作為主編,親自動筆不多,但還是對全書做了損益褒貶、折中潤色的工作,這部續修的國史命名為《國記》。

《國記》修畢後,參與其事的著作令史閔湛、郗標建議把《國記》刊刻在石上,以彰直筆,同時刊刻崔浩所注的《五經》。閔湛、郗標巧言令色,平時以諂事崔浩而獲得崔浩的歡心。他們的建議很快被崔浩采納,太子也表示讚賞。於是,在天壇東三裏處,營造了一個《國書》和《五經注》的碑林,方圓一百三十步,用工三百萬才告完成。由於《國記》秉筆直書,盡述拓跋氏的曆史,詳備而不加避諱;而石碑樹立在通衢大路旁,引起往來行人議論紛紛。鮮卑貴族看到後,非常氣憤,爭相到太武帝前告狀,指控崔浩有意“暴揚國惡”。太武帝大怒,命令收捕崔浩及秘書郎吏,審查罪狀。崔浩被捕後,承認自己曾經接受過賄賂。其實他對自己所犯何罪,也不明白。太武帝親自審訊他時,他惶惑不能應對。

太平真君十一年(公元450年)六月,崔浩被殺。同時,秘書郎吏以下也都被殺,而清河崔氏同族無論遠近,姻親範陽盧氏、太原郭氏、河東柳氏都被連坐滅族。鮮卑貴族與趙魏大族的矛盾,讓本深受太武帝寵信的崔浩作了犧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