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鳳雲
炎帝與黃帝是中華民族公認的人文始祖,世世代代受到海內外華人子孫的普遍崇敬。在曆史的長河中,有關炎帝與黃帝的傳說,真實地記載了我國古代先民在與大自然搏鬥的過程中所走過的文明裏程,而炎黃精神、炎黃文化已成為中華文明的重要組成部分,炎帝與黃帝已經作為一種民族文化和民族精神被曆史所認同。在弘揚中華文明的今天,我們有必要重溫炎黃文化對中國傳統文化所產生的重大影響及其所具有的曆史地位。而作為中國古代最後一個封建王朝的清代是如何對炎帝文化進行構建與傳播的,也應該是一個不容忽視的研究內容。本文擬就清朝對炎帝的祀典談一點粗淺的認識。
作為中華遠古文化的主要締造者之一,炎帝是傳說中的人物,而且他與傳說中的許多發明與創造都有關聯,諸如教百姓耕種、發明耒耜、發明陶器、嚐百草等等。在《左傳·昭公十七年》又記載說:“炎帝以火紀,故為火師而火名。”是說,炎帝曾經借助火的力量,燒掉荒草和荊棘,驅趕猛獸,開辟農田,建立起農耕社會的生活環境與定居的生存方式,凡此等等。以故,炎帝又有“神農氏”之稱。如《世本·帝係》曰:“炎帝即神農氏。”《漢書·古今人表》亦雲:“炎帝神農氏。”
而後,曆代的史籍都將有關炎帝的傳說記錄著、傳遞著。《史記·五帝本紀》有曰:“軒轅氏時,神農氏世衰。……炎帝欲侵陵諸侯,諸侯鹹歸軒轅。”《漢書·魏豹田儋韓王信傳·讚》曰:“至春秋末,諸侯耗盡。而炎黃唐虞之苗裔猶頗有存者。”北魏的《風土記》雲:“神農城在羊頭山,其下有神農泉,山有古城遺址,北有穀關,即神農得嘉穀處。”《周書》曰:“神農時,天雨粟,神農耕而種之。”唐代的《書斷》曰:“上黨羊頭山嘉禾八穗,炎帝乃作穗書,用分時令。”這些文字記載,在描繪出中國傳統農業社會起源的曆史的同時,也成為一種永久的記憶在曆時幾千年後為中華子民回味和追思著。
清朝乃為滿族少數民族建立於中原的封建王朝,在對以漢民族為主體的傳統儒家文化全麵繼承的同時,清朝統治者也將自身置於炎黃文化的文明體係之中,在對炎黃文化認同、繼承的同時,還以自己的方式對炎黃文化進行了解讀。
例如,在清人的記載中,我們可以看到,無論是官方還是民間,“炎帝為神農氏”已成定論。在由國家頒布的祭典中,“炎帝神農氏”《清世祖實錄》卷15,順治二年三月;又見光緒《大清會典事例》與地方誌等書。代表著同一人。盡管在近年的研究中,一些學者據秦以前的資料認為,“炎帝和神農是兩個人”。對此,清人或許有認識錯誤的可能,但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代表清代社會已對炎黃文化有了整體的認同,而且給予了高度的關注。如明清之際的學者談遷說:“澤州高平縣之東北羊頭山,舊傳炎帝種五穀於此,至今山下有黍二畔。其南陰地黍白,其北陽地黍紅。”談遷:《北遊錄》紀聞上·炎帝黍,中華書局1960年版,第317頁。這是對炎帝創造“神農氏神話”的釋讀。而對炎帝的活動地區及其遷徙狀況,顧炎武在其對曆代都城進行考述的《曆代宅京記》中說:“神農氏,初都陳,後居曲阜。司馬貞《三皇本紀注》曰:按今淮陽有神農井。又《左傳》:魯有大庭氏之庫是也。今山東兗州府曲阜縣。《水經注》曰:陳城,故陳國也。伏羲、神農並都之。”顧炎武:《曆代宅京記》卷1,總序上,中華書局1984年版。還有,雍乾時期官居大學士的張廷玉則闡述了炎帝的“火德”,“所謂知五行更代之事者,如伏羲以木德王,故風姓。代之者火也。炎帝以火德王,故曰炎帝,以火紀官。代之者土也。黃帝以土德王,故曰黃帝之類。此非洞達天人之際,孰能知其所以然者?惟其有如是之德,是以天子隆以賓師之禮。”賀長齡:《皇朝經世文編》卷55,張廷玉《三老五更議》。這是用陰陽五行學說對五帝的詮釋。而雷學淇在《竹書紀年義證》中則對炎帝的世係進行了考訂。他說:“耆,薑姓國名,炎帝之先伊涉者,故曰伊耆氏。伊,即帝堯母家;耆,即文王所伐,皆炎帝支庶之封,使守祧宗邑者也。國之所在,未詳。”雷學淇:《竹書紀年義證》,高平市炎帝故裏開發管理處編:《炎帝史料掇拾》(內部),2002年版,第189頁。而且,許多文人士子的遊記或題記也成為了記憶的符號。如清順治年間的知縣於公允曾遊曆百穀泉和神農廟,留有《百穀寒泉》和《佚題》的題記。又如清康熙年間的長治知縣薑忄宣遊百穀山後,也感慨作《佚題》以悼之。
盡管這些記述都是傳說的複述,不能稱之為信史,但正是這些複述使得炎黃文化得以廣泛流傳。這些由文人墨客記述下來的感懷之情,在表達時人對先人的愛戴與敬意的同時,也弘揚了中華文明的精神,展示了中華文明的傳承方式與曆程,還有炎帝的曆史地位。而清代的祀典,尤其可以對炎帝在清代的影響與地位作出說明。
《禮記·祭法》雲:“夫聖王之製祭祀也,法施於民則祀之,以死勤事則祀之,以勞定國則祀之,能禦大菑則祀之,能捍大患則祀之。”就是說,古人製定祭禮的原則為,有功德於民者則祀之。或許正因為如此,古代中國成為一個多元信仰的國家,其表現之一是祠廟神祇的眾多,而炎帝則為其一。
就目前所能見到的文獻記載看,有關炎帝文化的傳播,傳說中不乏祭祀的形式。例如,傳說對炎帝的祭祀,始於黃帝。故《路史·後記》有雲:黃帝“崇炎帝之祀於陳”。《軒轅黃帝傳》亦雲:黃帝“作下畤,以祭炎帝。”而黃帝以降,曆代崇祀有加。杜佑《通典》載:虞舜祀五帝於五府。周代凡行郊祀、享明堂、大雩、耕藉等禮,皆配祀五帝,而五帝中,炎帝配赤帝。除了傳說之外,《史記·封禪書》曰:秦靈公三年(公元前422年),在吳陽“作下畤,祭炎帝”。這應該是古人祭祀炎帝最早的記載,似可作為信史。而後,人們對炎帝的祭祀可謂綿延不絕,幾乎曆朝曆代都要立壇、立廟、立祠予以祭祀。如漢代,祠“五禘”,“南方禘炎帝”;“祀九天”,炎帝代表“南方炎天”。晉襲舊製,郊祀五帝,炎帝其一。唐宋以後,炎帝之祀範圍更廣、影響更大。這些祭祀,大都以帝王官僚主祭,直至明清形成了完備的祀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