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玉兒將臉埋在皇太極厚重的背裏，柔聲說道："我喜歡汗王你是真正的英雄。汗王是山，其餘的男人不過是山上的樹，樹在春天來的時候，很好看，但是要是沒有了山，哪有樹的活路？我就是山上的小草，要是沒有汗王，小草不會新綠，不會發芽，會被風吹跑；汗王是山一樣的男人，又有海一樣的胸懷，我若不喜歡汗王，天下還會有哪一男人比汗王更偉大，更值得依靠呢？"
皇太極轉過身來，摟住她道："你說的是當真的嗎？"
大玉兒說："我布木布泰一顆心隻留給汗王一人，天地可鑒。"
皇太極點頭道："那好。今夜我們就一起睡吧。"
十
皇太極選擇這個時候對付祖大壽，是有他的算計的。
孫承宗為了堅固寧錦防線，命祖大壽等人修築大淩河城，又派軍隊駐守右屯城以做接應，這兩座城池與錦州形成了三角地勢，這道工事修成，將來對皇太極進攻中原，則如同加上了一道巨鎖。
大淩河位於今遼寧省西部，是遼寧省西部最大的河流，漢唐時稱白狼水，遼稱靈河，金改淩河至今。大淩河古城又是古代溝通東北與中原的交通樞紐，齊國北伐山戎、曹魏征討烏恒、前燕入主中原、北齊攻打契丹、隋唐平定高麗，均以大淩河穀為行軍主道。此處與錦州比鄰，孫承宗選擇在這裏駐紮，自有他的戰略目標。
大淩河城外三十裏處，豪格與多爾袞的先頭部隊已經到了。
兩人發生了激烈的爭執。豪格要進軍，多爾袞卻命令按兵不動。
爭執沒有結果。有人將此事報於皇太極，皇太極命兩人都不能擅動，各自入營向他稟告。
皇太極已經離開盛京，率軍隊在遼陽河近百裏處安營，以作為豪格和多爾袞的後軍。當夜，豪格和多爾袞都從前方趕回來，向他報到。
豪格氣衝衝地說道："大淩河踞錦州外圍，這道工事如果修起來，我們再犯錦州就難上加難，孫承宗的目的不是為了修城，而是為了奪取熊廷弼丟掉的廣寧四鎮，此時趁他們沒有完成，一舉攻之，實為天賜良機，多爾袞叔父不會用兵，若再拖下去貽誤戰機。"
多爾袞卻胸有成竹地說："依臣弟之見，這大淩河城就讓他們修下去吧，城修好之日，就是祖大壽滅亡之時。"
皇太極道："此話怎講？"
多爾袞有些遲疑，但側過身去看看範文程，範文程衝他頷首，於是他又鼓起了勇氣說道："祖大壽他們的軍馬已經集結於大淩河城下，但據可靠消息，朝廷對他們修築此城有不同的意見。我看祖大壽他們未必能如期修完這座城池。"
"噢？"皇太極聽得精神一振，身子向前一側問道，"你從何得知的消息？"
多爾袞正要說話，範文程已經上前一步道："稟汗王，是臣在北京的細作於昨晚發回的消息。"
皇太極點頭道："原來如此。那消息的具體情況又是如何？"
多爾袞道："臣弟聽說，關於修築大淩河城之事，朝中有兩種意見。一種意見是大淩河處於寧錦咽喉，必不可失，另一種意見是，大淩河城地處荒遠，人煙稀少，耗時耗力太多，不如轉而重修薊鎮長城，加強錦州的防守。"
皇太極緊張地問道："崇禎聽誰的？"
範文程接著道："現在朝中大權掌握在溫體仁手中，溫體仁支持後一個意見。崇禎以為溫體仁並不結黨，對他言聽計從。他聽溫體仁的。"
皇太極興奮地道："天助我也！"接著又擔憂起來，"孫承宗不會讓他們這樣做吧？"
多爾袞道："臣弟已經探知。孫承宗想出了這一策，讓新任的遼東巡撫丘禾嘉占據右屯城，吳襄吳三桂父子占據錦州城，他與朱梅占據後方山海關城，以兩條邊線的形式支持祖大壽以最快的速度修築大淩河城。"
皇太極點頭道："孫承宗不愧是用兵高手。如此一來，我們若全力攻城，兩側就會受敵，祖大壽擁兵最多，也可中路出擊，我們就被動了。"
"不過。"多爾袞興奮地道，"老天還是給了咱們一個最好的機會，這個機會掌握在一個人的手上。"
"不要賣關子，直說是誰？"皇太極不耐煩地說。
"就是那個新任的遼東巡撫丘禾嘉，他是溫體仁的人，不願聽孫承宗的號令，也怕祖大壽擁兵太眾，於是下了一個令，要抽調祖大壽的一半軍馬，同時修築右屯城，這樣一來，兩座城同時修建，留守機動的兵馬就隻有錦州一支了。"
"不錯。"皇太極道，"那樣的話，他們兩側的力量就沒有了，相反，他們的兩側都會為修築工事而人力疲倦、戰備鬆弛，我們取其一翼，必然會使其首尾難顧，亂了陣腳。隻不知，孫承宗對此如此反應？"
"孫承宗不服，與丘禾嘉力爭，但是崇禎並不信他，認為大淩河城地遠人稀，不值得耗費如此力量，決定將修築的財力與人力分出一半。我們的探子來信說，至明日起，將有一半軍馬分出去同時修築右屯，祖大壽這邊，肯定不能如期完成工期。"
"好！"皇太極擊節而歎，"崇禎幫了我一個大忙。孫承宗是有眼光的，他知道大淩河城地處在錦州與右屯防線之間，位置重要，地勢險峻，阻我大軍，實為咽喉之地。不過，他們的皇上不能加以利用，我們隻要掐住了它，他們的呼吸就被阻斷。多爾袞，在此事上我想聽聽你的想法。"
多爾袞胸有成竹地說："依臣弟之見。我們等他們的工事同時修起時，先分兵三路埋伏。當大淩河城修至一半之時，我們就馬上出兵，圍住大淩河城。大淩河與右屯唇齒相依，丘禾嘉一定會派兵支援，我們埋伏於此的兵力趁機於半路殺出截住他們，而一路軍隊則進攻錦州，拖住他們的援軍。這樣，兩軍的外圍由我們控製，中間部分我們則是集中兵力，圍住大淩河城，讓祖大壽空有一身的本領，卻孤單無靠，隻能困死城中。"
"好毒的計策，但是還不夠毒！"皇太極一拍桌子道，"我要的是讓祖大壽悶死在裏麵，出出不來，進也進不去，讓大淩河城變成一座死城、空城。自開戰之日起，我們采取圍而不打的戰術，讓他們在裏麵自由活動，然後我們在外麵架起大炮，挖出深五尺有餘的壕溝，切斷他們的水源與糧道，我們將軍隊環繞在城池四周。他們想圍我們，我們讓他們圍，到時候就大圈套小圈，我們圍住最小圈裏的祖大壽。耗到最後，所謂堅城不過是墳墓而已，祖大壽會忍不住的。那時，大淩河城一破，他們的掎角之勢就徹底沒有了。"
"沒錯。"範文程激動地說，"汗王好計！在這個包圍圈之外，臣請設一路兵馬，進犯錦州，阻住吳襄的軍隊，右屯和大淩河城首尾難顧，他們這個包圍圈就有了一個大大的缺口。我們由缺口而入，一舉將他們擊潰。"
皇太極大喝了一聲："眾將聽令。"大家肅然起立。皇太極道："即日全線起程，各路兵馬聽我統一號令。正黃旗固山額真冷格裏、鑲黃旗固山額真達爾漢、正藍旗固山額真覺羅塞勒、鑲藍旗固山額真篇古圍四位將領聽令，你們負責圍住城的東西南北四個角，嚴攻不怠；濟爾哈朗、莽古爾泰二位貝勒聽令，你們負責在後策應，不得後退；多爾袞聽令，你負責圍住城池正東麵，多鐸在後策應；大貝勒代善聽令，你負責圍城正西方；杜度聽令，你負責居後策應；豪格聽令，你負責監視錦州戰況，牽製吳襄吳三桂父子；蒙古各貝勒聽令，你們所率兵馬，統一由範文程指揮，圍堵四方凡有縫隙之處；其餘各部眾聽令，統一聽我指揮，埋伏於右屯城外，等丘禾嘉一出發，我們就半路截擊。自即日起，我們堅壁清野，不讓祖大壽鎮守的大淩河城有一隻鳥飛出，有違令者，斬！"
眾將齊聲稱是，一時聲震屋宇。
十一
明清戰爭史上最重要的戰鬥之一――大淩河城保衛戰拉開了序幕。皇太極從部署到出兵，不過幾天時間，兵已經擁到了大淩河城下。祖大壽的軍馬正在修城。皇太極令部下按兵不動，派豪格率一支軍隊進攻錦州，當然，這一支軍隊剛一出發就被吳襄父子偵知，豪格敗退。但這隻是一個佯敗。皇太極要的是遼東群將誤以為豪格帶去的是主力軍隊，而忽略了對真正主力部隊的防守。丘禾嘉為防止更大的打擊，命令軍隊馬上修築右屯。孫承宗發來手諭，告訴他此時應該集中兵力與祖大壽會合，防止皇太極攻城，丘禾嘉不聽，命令軍士加緊修城，兩城同時開工。不過三天，皇太極傾全部兵力，圍攻大淩河城。丘禾嘉急忙抽調人手前來支援，皇太極親自出戰，阻住了丘禾嘉的兵力，並組織力量反擊，將丘禾嘉擊退到右屯，幾乎全軍覆沒。幾天工夫，皇太極就將右屯與大淩河城隔開了。
在這場曠日持久的戰爭中，多爾袞負責全線監督圍攻大淩河城。他站在高崗之上，與範文程向下看去，卻見城中秩序有度，防衛嚴密，組織有序，不禁感歎道："祖大壽真高人也！"皇太極愛才，聞得此事親臨現場觀看，命令眾人："若與祖大壽交戰，不可殺他，當生擒來見我。我要收服他。"
吳襄等人意識到情況不妙，率吳三桂攜四千勇士強行突圍，欲與祖大壽會合。這一次迎接他的仍然是豪格。豪格這次就不像上次那麼廢物了。他與大將杜度一道，阻吳襄軍隊於錦州城外，讓吳襄的軍隊再也前進不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