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美人(2)(2 / 3)

隻聽得曹化淳說聲:"奴才得罪了。"卷簾掀起,自外麵走了進來。

李忍的心怦怦直跳,此刻生死真的叫懸於一線,他也感覺到皇後貼在他腰間的腿也在微微顫抖,看來皇後似乎比自己更要緊張。

曹化淳進得屋來,鷹視一圈,卻見皇後正半臥在床上,急忙跪下道:"奴才無禮,皇後恕罪。"

周皇後懶洋洋地道:"剛才外麵一亂,我的心就煩了起來,懶在床上躺會兒,公公自便,我就不起來了。"

曹化淳道:"娘娘安歇,千萬別驚著了。"一邊說著,一邊將頭低下,眼睛已經在床頂掃了一圈,然後起來身,似乎漫不經心間,已經將屋子裏掃視一遍,又走到屏風後麵,看了一下,確定除了皇後停臥的床上,再也沒有地方藏人。於是拱手道,"皇後吉祥,老奴查過,這裏安全,就請告退,坤寧宮內,容老奴再細細查來。"

周皇後揮了揮手道:"你去吧。何時方便見皇上,你馬上來稟我。"

曹化淳應了一聲去了。周皇後見他出了屋,急忙從床上下來,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前觀望了一會兒,確信他已經走遠了,於是回頭道:"他走了,還不快下來?"

李忍急忙翻身下床,跪倒在地道:"皇後救命大德,李忍沒齒難忘。"

周皇後淡淡地道:"算了,我也不要你報答什麼。今日之事,我與你同臥一床,若被外人得知,我這皇後的位子就一定也坐不成了。"

李忍感激不已,道:"李忍以生命擔保,此事絕不會外泄。但不知皇後為何救我?"

周皇後道:"我此番救你,不是為了我自己的性命,隻是為了我的夫君,今日我救你一次,盼你也忘記對他的仇恨,不要再與他為敵。"

李忍為難地道:"這――"

周皇後情真意切地說道:"就算我求你了。你若答應這件事,我會安排人送你出宮,並保你一生安全,再不會有人與你為難,今天的事,我也保證再也不會和任何人提起,就讓它成為永遠的秘密,條件是,你放過我的夫君。"

李忍激動地說道:"皇後,那袁督師他的不白之冤呢?"

"袁督師的不白之冤,曆史會有公論的。"周皇後道,"我也不信他的那些罪名,我也曾勸過皇上,但是皇上畢竟還是皇上,他有許多的決策,有時也是不得已而為之,而他身邊的奸邪小人,他也未必都分得清。"說到這裏,突然對著李忍盈盈一拜,說道,"你能為袁督師隱忍於宮裏多年,我看也是個忠義之士,今日我不想看見你死,也不想看見我的夫君死於你的刀下。我今天代皇上向你和袁督師賠罪了,若有機會,我會想辦法為袁督師昭雪此冤,我今天救了你,隻盼你能放過我們夫妻一馬。君子一諾,重於千金,你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若感念我的苦心,惟盼你能與我遵此一諾。"

李忍心潮澎湃,見周皇後已經拜倒於地,一時進退兩難,痛苦地道:"罷了!你是母儀之尊,又有救我之恩,天地之間自有綱常理法,我李忍雖然粗鄙,豈能壞之?我就答應了你,離開京城,再不回來了!"

周皇後喜極而泣,道:"如此多謝了。我替夫君永感大德。"

李忍心情鬱悶,想到今日應了這位千嬌百媚的皇後,日後複仇大計,再難實行,一時心情極為沉重,無心再多留,拱手道:"如此這樣,我就告辭了。"

周皇後站了起來,道:"你且慢走。如今外麵禁軍重重,你是走不出去的。"走上前來,麵對李忍,自頸中摘下一物,捧給他道:"你拿著這個東西,對外就說是我的堂弟,將它掛在頸上,就不會有人懷疑了。我一會兒再安排人給你換些衣服,等風聲稍小後再送你出宮。"

李忍接過來,卻發現是一個翡翠玉墜,上麵雕刻著一隻展翅欲飛的鳳凰,做工精致,一看就是宮中精飾,而這鳳的造型,亦隻有母儀之尊才可配享有。

李忍將這玉墜握在手中,隻覺觸手溫潤,暖而光澤,這上麵應該帶著皇後頸上的體溫吧?想到這裏,不禁臉紅心跳,再抬眼過去,皇後那雙脈脈含情的眼睛,正看著自己。

皇後道:"壯士,無論山高水遠,這塊玉墜都可保你平安,隻盼你一路走好,再也不要回到京城。我一會兒去見皇上,你在這裏少安毋躁,用不了多長時間,會有人帶你出去。咱們也就再也不要見麵了。"

李忍心跳加劇,一時心事浮沉,情緒突然低落到了極點,愣愣地站在那裏看著皇後那嬌媚的麵容,片刻過後,終於低聲說道:"咱們不會再見了,皇後娘娘。"

崇禎十二年七月,距崇禎皇帝最寵幸的田貴妃死後的第二個月。

這天一早,天就陰得厲害,到得午時,突然就下起了大雨,雨密密麻麻,不得止歇,一直從下午下到了傍晚。

前往京師的客人被大雨阻滯,不能前行,隻得找地方落腳。距京師三十裏外,橫跨薊鎮長城的一個叫亂石鋪的地方,成了這些客人的落腳地。此地有一個藥王廟,供奉的不知是哪位藥王,這些客人們就都紛紛躲到廟裏避雨。

這些人大都想趕在晚間進京城,但現在被雨阻住,行進不得。有幾個人不顧一切出去,沒多久又折了回來,一是雨大,二是雷聲陣陣,閃電霹靂,其勢驚人,他們怕遭雷殛,又扛不過大雨,不敢多留,不得不返回廟中,一時廟裏抱怨之聲,不絕於耳。

開始廟中隻有一批進藥材的客人,到後來,人越聚越多,有人在廟中生了火,這熊熊火焰,使廟裏的溫暖與室外的淒風冷雨恰成對照,於是,進來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大家圍在爐火邊上,閑來無事,相互攀談,倒也熱鬧。

眾人正在閑談,突然聽得門外一聲霹靂,有一個書生急匆匆地撞了進來,一進來,就聽見外麵雷聲轟隆,雨似乎又下得大了。那書生也不過二十七八歲年紀,相貌白淨,身體羸弱,身上已經近於濕透了,他打個寒戰,回頭看看天氣,歎道:"好惡的天氣,真是流年不利!"

坐中一老者笑道:"年輕人別說不吉利的話,還不快進來烤火?"

書生見到火,立刻猶如見著親人一般道:"然也,然也。多謝老伯指點。"走到火爐前,將手中的雨傘與行李放到一邊,就要坐下來。這火爐旁人們擠成一團,那書生放行李的地方則坐著一個和尚,那和尚瞪了他一眼,很是不喜的樣子。此人麵相凶惡,書生讓他這一眼看得嚇了一跳,不敢離他太近,眼睛向四處尋找,先前和他說話的那名老者擠了擠,留出個空位,道:"讀書人,就坐這兒吧?"書生謝了幾句,就挨著他勉強坐了下來。

大家圍著爐火,坐成一排,臉都烤得紅撲撲的。書生看了看四周,見盡是粗豪的漢子,似乎也沒有幾個能說得上話的,於是翻開行李,從裏麵掏出一本書來,湊到火堆前,竟然怡然自得地讀起來。

不遠處,那個和尚冷冷看了他一眼,臉上的神色似乎很不屑。

書生卻不以為意,在眾人的冷眼下,讀得甚是起勁,讀著讀著,臉上竟然帶上一絲微笑,於眾人吵鬧喧嘩聲全然不顧。

那老者挨著他,掃了一眼他的書,問道:"讀得什麼好書啊,竟然把相公笑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