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三桂道:"但是我們無論幫了哪一方取天下,又都是強助!"
高弟道:"沒錯。山海關處在中原與遼東咽喉之上,隻要此關一開,兩路軍馬就都能長驅而直入,所以他們才都對將軍如此重視。今天早上,我們的探子剛回來,下午我就接到大清攝政王多爾袞的信,是寫給將軍您和我的,一式兩份。我已經給你帶來了。"
吳三桂接過高弟遞來的信,發現也是勸降信,大意就是你若投降了,封妻蔭子既往不咎之類的話。
吳三桂略一思索道:"多爾袞寫此信給我,也是個穩兵之計,我懷疑他有可能避開山海關繞道直取北京,他現在真正想對付的不是我大明,而是李自成,他把李自成當成對手,是有問鼎中原的野心,這個多爾袞和皇太極一樣,都是野心極大的人。"將信塞好道,"依高總兵之見,我們又該如何?"
高弟道:"說句大逆不道的話,明室已亡,想要東山再起,難上加難。先帝生前刻薄寡恩,導致勤王之兵寥寥無幾。我們現在就是有複國之念,也沒有這個實力。倒不如先保存實力,再相機而動,否則我們隻要一個選擇不慎,不但性命難保,遼東的僅有的這點資源也會喪盡。硬拚不行,我們隻能選一方先降,這樣才能保證遼東將來還是我們的勢力,隻要擁有遼東,擁兵自重,我們就沒輸掉一切。若要先降一方,當然是降漢不降滿。"
吳三桂點頭道:"高總兵的見識很有道理。容我想一想,當務之急,還是給先帝治喪為大事。"
高弟也告辭了。等高弟走了,吳三桂將門窗關好,拿起父親的信仔細讀了幾遍,又拿起多爾袞的信仔細讀了幾遍,揣摩一番,心裏有了主意,於是取來火石,擦著了火將兩封信全燒了。
三月二十八日一早,吳三桂為殉難的崇禎帝及其後妃治喪,全軍縞素舉哀,並設靈位親自跪拜,所有的山海關守軍及將領、鄉紳、民團悉數到齊,連唐通、張若麒等降將也來了,整個治喪儀式進行了半天,吳三桂跪倒在崇禎靈位前,泣不成聲。這個臣子對先皇的最後一個儀式,就在他痛哭之中結束。
儀式完畢,吳三桂馬上召集所有人員召開緊急會議,除唐通等人外,高弟、朱國梓等眾將及呂鳴章、佘一元、劉克熙等士紳代表也參加了會議。
麵對降還是不降,兩派進行了激烈的爭論,主降派以高弟為代表,不降派則以朱國梓代表,雙方唇槍舌劍,談到傍晚飯時仍沒個結果。吳三桂始終沒有發表意見,隻聽著他們不停地爭論。
說到差不多的時候,吳三桂注意到佘一元一直沒有說話,於是站起來道:"大家少安毋躁,聽佘先生說幾句。"
佘一元長得白白胖胖,文才甚好,在當地頗有名望,見吳三桂點他,於是站起來拱手道:"剛才聽各位說話,說得都有道理,但兄弟卻要問大家一句,這降與不降,到底是誰說了算,是我們說了算,還是老天說了算?"
他這一句話,把大家說得都是一愣。吳三桂道:"願聽佘先生詳解。"
佘一元道:"兄弟認為現在的情況不是大家說了算,而是老天說了算。不降者有他們的道理,如國梓兄所言,身死報社稷,殺身成仁,舍生取義,那是為一個忠字;降者也有道理,如高總兵言,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那是為一個義字。兄弟倒認為,既然這個決定並不在我們手裏,那我們不如猜字來做個決斷,老天讓我們降,就降;老天不讓我們降,就不降。"
大家聽了都樂了,朱國梓道:"佘兄說笑,如此大事怎能隨意一賭?"
佘一元道:"既然不能賭,那我們就按不賭的方法來分析此事。先說不降,我們若不降,李自成大軍過來,清軍也殺過來了,兩邊交戰,我們要死在李自成手裏,那叫身死報社稷,我們要是死在清軍手裏,那也是身死報社稷。但是我們可以不死嗎?可以,隻要降了任何一方,我們都可以不死。我們不死,遼東就還在,但是遼東是在漢人手裏,還是在滿人手裏,那就難說了,完全取決於我們降了哪一方。我還是把話住回說,我們要是不降,這遼東多半是落在滿人手裏,李自成他不要這塊地方,李自成的軍隊雖然悍勇,但畢竟是流寇,與滿人交戰,他沒把握勝。他勝不了,以他流寇本性,他就得走。他一走,好,遼東連山海關都歸於滿人之手,從此我中原百姓,北望山河,隻能望洋嗟歎,而滿人勢力越來越大,有一天會跨過長城,直取北京,到時我們漢人王朝,就姓愛新覺羅,而不是我們漢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