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南露的蹤影。
龍飛不禁有些著急,他知道林鶯曉詭計多端,心狠手辣。難道林鶯曉出去會她那個女兒?還是另有陰謀?
龍飛正走著,忽然絆了一跤,原來剛拐進一個小胡同,沒有路燈,漆黑一團。
他爬起來一看,隻見有個人橫臥在旁邊。
一個年輕女人,他走近一看,不禁大驚失色。
原來正是南露。
南露的鼻孔還有氣息,她的後腦被重物砸傷,淌著鮮血,她似乎已暈厥多時。
龍飛當即攔了一輛小轎車,將南露抱進車廂,飛快奔向北京協和醫院。
在協和醫院急診室裏,醫生檢查了傷情並給她輸液。這時,南雲也火急火燎地趕來。
醫生說,她的後腦遭到重物撞擊,照片後沒有發現明顯異常現象,隻是受了外傷。
龍飛急問:“是什麼重物?”
醫生回答:“可能是石塊一類,不像是鐵器,要是鐵器就危險了,會有內傷。”
這時,路明、夢蝶等同事也聞訊趕來,大家都焦灼地望著南露,盼望她醒來。
公安人員搜查了現場,沒有發現石塊等物,地上隻是一些雜亂的腳印。
南露在夜裏四時許徐徐醒來,她看到這麼多親人和戰友,欣慰地笑了。
她斷斷續續地敘述了事情的經過:
昨晚九時多,她發現林鶯曉急匆匆出了院門,向東而去,於是在後麵跟蹤。
林鶯曉裝束樸素,藍布衫,灰布褲,沒有帶其他東西。
南露跟著她拐過幾條胡同,剛拐進那條漆黑的小胡同,便覺頭部重重地挨了一擊,以後便人事不省。
林鶯曉在前麵走,擊打南露的肯定是另外一個人。
凶手是誰?
是林鶯曉的女兒?還是另有他人?
南露的傷勢不重,下午便出院回宿舍休養,別人都陸續走了,隻有南雲留下來陪她。
宿舍位於東交民巷的一座樓房內,三樓朝陽,是個筒子樓,南露居住的房間隻有九平方米,南雲覺得堂妹布置得井井有條,木地板擦得錚亮,單人床的床單洗得非常幹淨,白底藍條,顯得素雅大方。書桌上擺著一個弧形玻璃花瓶,插著一束紅色塑料玫瑰花。鑲有玻璃的大衣櫃皮有些脫落,但擦得幹淨,簡陋的書架上整整齊齊擺著刑偵學、法醫學等書藉。牆上有個鏡框,框內是南雲的爸爸、媽媽和南露小時候的合影。南露的爸爸是誌願軍的一個營長,在朝鮮戰場上犧牲了。南露的媽媽在江蘇老家,是當地的鄉黨委書記。南露的爸爸和南雲的爸爸是親哥倆,在村裏光著屁股長大。俗話說,打虎親兄弟,哥倆相互護著,村裏的潑皮也畏懼三分。長大以後,南雲的父親當了石匠,南露的父親跑到解放區參加了人民解放軍。
南雲關切地看了看南露的傷口,問:“疼不疼?”
“好多了。”南露不以為然地回答。
“怕不怕?”南雲又問。
“怕就不當特工了。”南露露出了一絲笑容。
南雲把南露攬在懷裏,自豪地說:“我家的小露長大了。台灣有個中共地下黨員章麗曼,她長得非常漂亮,我在香港見過她。五十年代她被捕了,年僅28歲,敵人嚴刑拷打,她寧死不屈。她曾吞金自殺未遂。北平憲兵司令部槍斃她的時候,她含笑麵對槍口,高呼:中國共產黨萬歲!中華人民共和國萬歲!劊子手拿槍的手顫抖了,幾次射擊才把她打死。多麼優秀的特工,她永遠活在我們的心裏。”
南露抬起頭,說:“我要向章大姐學習。”
南雲說:“幹我們這一行,什麼委屈都要忍受,隻要顧全大局,黨的利益勝於一切。前幾年我在歐洲執行任務,被叛徒出賣,被梅花黨歐洲分部抓住,後來關押在馬來西亞的一個據點,受盡淩辱和折磨,這些匪徒甚至扒光我的衣服,要輪奸我;我堅決不叛黨,不背叛祖國,不向敵特屈服。列寧說,共產黨員是用特殊材料製成的。”
南露說:“後來路明冒險到馬來西亞救出了你,不然現在隻能在八寶山烈士公墓瞻仰你了。”
南雲撫弄著南露的頭發,說:“是啊,共產黨員就要將生死置之度外,共產黨的特工更是這樣。曾任國民黨中統特務頭子徐恩曾機要秘書的錢壯飛,是1925年的老黨員。1931年4月,中共中央組織部長、特科負責人顧順章在武漢被捕叛變;國民黨武漢行營主任何成浚向蔣介石、徐恩曾發出顧順章叛變的電報,均被錢壯飛截獲。錢壯飛立刻派人到上海向中共中央報警。周恩來、陳雲等領導采取緊急措施,才使中共中央領導人、中共江蘇省委以及共產國際在滬機關迅速安全轉移,使黨避免了一場特大災難。1931年錢壯飛進入中央蘇區,任中央軍委總參謀部二局副局長。1935年紅軍長征南渡烏江時,沒有下落,可能被地方武裝殺害了。還有1925年入黨的胡底,1929年打入南京的特務機構,1930年下半年被派往天津籌建長城通訊社,出任社長,這是國民黨特務機關在北方的分支機構。胡底把情報通過上海的李克農,轉報中央。1931年8月,胡底進入中央蘇區,任臨時中央政府國家政治保衛局科長。1935年6月12日,紅一方麵軍和紅四方麵軍在四川懋功會師,8月紅軍總部將紅軍分為左、右兩路軍北上,但左路軍到達阿壩地區後,張國燾突然擅自命令左路軍和右路軍一部南下,同黨中央分裂。跟隨朱德、劉伯承在左路軍行動的胡底,對張國燾的分裂行為不滿,常在一些場合流露憤懣情緒。張國燾得知後竟將他誣陷為國民黨特務,1935年9月,張國燾下令將胡底殺害,1945年中共七大追認他為革命烈士。周恩來曾稱讚錢壯飛、胡底和李克農對革命做出的巨大貢獻,說如果沒有‘龍潭三傑’;我們這些人早就不存在了。”
南露的眼神裏露出憂傷,說:“胡底死得太慘了,他沒死在國民黨反動派手裏,卻死在紅軍領導人手裏。”
南雲說:“李克農部長也是1926年的老黨員,1929年,根據周恩來的指示,化名李澤田考入上海無線電管理局,該局局長徐恩曾信任他,將他提升特務股長。徐恩曾有一個專供國民黨高級官員相互發電報使用的密碼本,絕不外傳。每次外出,徐恩曾都將其放在貼身的口袋裏。有一次,好色的徐恩曾從南京到上海開會時,想到外灘會一個美女;李克農便對他說:“不行,不行!徐主任,您帶著這個小本本怎麼行?”徐恩曾覺得言之有理,當即從口袋裏掏出密碼本交給李克農,並囑咐他小心保管。徐恩曾走後,李克農立即將密碼本複製收藏。以後就是用這個複製的密碼本,在關鍵時刻幫助破譯了國民黨的絕密情報,保衛了中共中央的安全。李克農到中央蘇區曾任國家政治保衛局執行部長、紅軍工作部長等職務。長征到陝北後,曾任中央聯絡局長、八路軍總部秘書長、中央社會部長等職務。新中國成立後,曾任外交部副部長、解放軍副總參謀長等職務;他雖然不是中央政治局委員,卻經常列席中央政治局會議。毛主席評價他:‘李克農是中國的大特務,隻不過是共產黨的大特務。’1955年這位從來沒帶過兵打過仗的開國功臣,被授予上將軍街,可惜三年前病逝了。”
南露說:“我聽說熊向暉曾是胡宗南的機要秘書,1943年他獲得一份胡宗南為進攻陝北而作的戰略部署的情報,立即報告了黨中央,黨中央向外界及時揭露了這一陰謀,使之破產。後來毛主席稱讚熊向暉,說他一個人可以頂幾個師。”
南雲說:“是啊,由此可見特工的重要性。當然特工也有危險性,因為他是在敵人的鼻子底下活動,同時特工戰又是一種特殊的戰爭,雙方鬥智商,鬥膽識。小露,你要充分認識到這種工作的複雜性和艱巨性,它不僅僅是一種榮譽。”
南露說:“雲姐,我知道,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和組織失望的。”
“是嗎?我的好妹妹!”南雲高興地吻了南露的麵頰。
“唉喲,你弄疼我了。”南露脫離了南雲的懷抱,整了整頭發。
南雲望著南露被剃光的一處傷口,說:“傷好了,頭發自然會長出來。”
南露像一個羞怯的小姑娘甜甜地笑了,“沒事,這點小傷不算什麼。”
南雲陷入了深思:“你說,襲擊你的那個人是誰呢?”
南露說:“我哪裏知道?我一門心思跟蹤林鶯曉,哪裏會想到半路上殺出一個程咬金來?”
“這個程咬金是誰呢……”
南雲陷入了沉思之中。
淩雨琦這幾天到哪裏去了?
原來她正在調查一起凶殺案。
凶殺案發生在東四附近的一家小旅館。
一個女旅客住在209號房間,一連幾天沒有動靜,這天上午,服務員又去敲她的門,沒有人應聲。這個女服務員叫來經理,推門推不開,裏麵反鎖著。經理讓服務員拿來鑰匙,開了門,隻見一個年輕男人赤身裸體地躺在床上,雙目怒睜,已死去多時,屍體呈綠色。
綠色的屍體!
經理立刻報警,淩雨琦帶著法醫和兩名公安人員來到現場。
法醫當場檢屍,發現在死者的右肘彎處有一小小的針孔。他是被注射一種烈性綠色毒藥死亡。屋內留下一個年輕女人的痕跡,有散落的毛發等物。
淩雨琦仔細觀察著這間隻有十二平方米的房間,灰色窗簾鋪滿了窗戶。房間的窗戶插了插銷,房間的扣鏈也從裏機掛著,房門與門拒之間沒有一點縫隙,不可能用細釘子或鐵線一類的東西撥動房門內側的插銷,將門插上。一個公安人員說:“是不是凶手用漿糊、冰淇淋或大頭針之類的東西,把插銷先斜著固定住,然後迅速出去,從外麵使勁兒敲門,使插銷正好落在插銷槽裏。
淩雨琦搖搖頭說:“這不可能,如果是這樣,插銷上應該留下漿糊或冰淇淋之類的痕跡,大頭針也可能在現場找到,但現場沒有這些痕跡。
淩雨琦走近床頭櫃上的電風扇,她注視片刻,說:“啊,電風扇扇葉軸上怎麼卷著釣魚線呢?保險盒安裝在什麼地方?”
經理回答:“保險盒在樓道裏。”
淩雨琦說:“凶手一定是先把保險盒拉開,使屋內處於停電狀態,然後把電風扇的開關置於停止的位置,把係在電風扇轉軸上的釣魚錢穿過房門上的插銷框,係在插銷柄上。她站在門外,從門縫中伸進手去,將釣魚線與插銷係在一起。然後,悄悄地關上門,到樓道裏合上保險盒。於是電風扇旋轉起來,釣魚線隨之卷進扇軸裏,拉動插銷柄,使它落入插銷框裏。隨著拉力的增強,釣魚線從插銷上脫落,被卷進電風扇的軸裏看不見了。這樣一來,犯罪現場也就成了一間密室。但是她一定是在夜間做這件事情的。”
淩雨琦又問服務員:“這個女旅客是什麼時間住在這個房間的?她長得什麼模樣,給我描述一下。”
服務員想了想,“大概有十幾天了,她長得挺漂亮,尤其是那雙大眼睛,顯得很厲害,穿的也挺時興。她一般不在屋裏,經常出去。這個男客人我好象沒有見過。”
淩雨琦說:“把登記簿拿來。”
服務員下樓取來登記簿,隻見服務員填的是:“淩燕,女,1943年出生,廣東佛山人,中學教師。”
“你見過她的證件嗎?”淩雨琦問。
服務員聽了,臉色緋紅,說:“我跟她要證件,她說出來匆忙,忘記帶了,學校正在放暑假,自己到北京逛一逛,看看名勝古跡。”
淩雨琦說:“你們這個小旅館管理可夠鬆的,應該加強管理。”
經理在一旁擦著汗,不迭聲地說:“對,應當加強管理,加強管理,我有責任,有責任。”
淩雨琦發現門後有一筐雞蛋,有十幾個雞蛋。淩雨琦覺得奇怪,用手掂起那一個個雞蛋,發現其中一個是熟的。她撿起這個雞蛋,剝去雞蛋皮,隻見蛋清上是一幅圖,仔細一看,是李正人先生住宅圖,每間房屋的位置都非常清晰,是用醋酸寫在蛋殼上,幹了以後將雞蛋煮熟,圖跡便透過蛋殼印到蛋清上,外麵不留一點痕跡。
大家都吃了一驚。
經理張著嘴巴,支支吾吾地說:“這個女人……不尋常啊!”
這時,法醫和公安人員已把那男子的遺體抬走。
淩雨琦又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下房間,在涼席下發現用過的避孕套。
淩雨琦對一個公安人員說:“立即調查這個男子的身份,把他的頭像製成照片,發往各派出所,估計他是本地人。”
那個公安人員應聲下樓去了。
淩雨琦發現床頭櫃上的一個電話機,問經理:“每個房間都有電話嗎?”
經理說:“沒有,隻有樓外服務台有一部電話,可是這個女旅客非要安一個電話,說是急用,而且保密,她說可以多加點錢。於是我們給這間屋子拉了一條電話線,安了一部新電話機。”
淩雨琦立即驅車來到電話局,出示證件後走進有電話記錄的值班室。
這個女旅客平時打的電話並不多。但是有兩條訊息非常重要,一個是她在幾天前給朝內大街的一個老頭店打過電話,這和林鶯曉接電話相吻合,那是在晚上八點多鍾。
她可能就是林鶯曉的“女兒”。
還有一個電話是在一天前的晚上十點多鍾,電話號碼顯示是朝陽門附近,淩雨琦查出那個電話是個公用電話號碼。
電話的內容是:對方已拍攝了這一男一女做愛時的照片,他要挾這個女人出500元買下這些照片。
淩雨琦又風風火火地趕回這家小旅館,又搜查一遍,沒有發現新的可疑的東西。這個梅花黨的女特務為什麼要勾引那個男人呢?是發展新的成員?還是另有所圖?
中午,淩雨琦在東四一家餃子館匆匆吃二兩扁豆餡水餃,又奔往朝陽門附近那家有公用電話的房屋。
看電話的是一個老太太,獨門獨院,女兒在青島,隻有她一個人獨身生活。
淩雨琦向她介紹了情況,老太太不加思索地說:“那天晚上十點多到我這裏來打電話的是泡菜!”
淩雨琦有些納悶:什麼泡菜,還醃黃瓜呢。
老太太樂了,說:“泡菜是個人,我們這一帶有名的小混混,不務正業,遊手好閑。來了一個地痞,讓他鑽褲襠,他就老老實實地從人家褲襠底下爬過去。後來還跟人吹呢,說是韓信能忍胯下之辱!人家唾他臉上一大口粘痰;他高興得哈哈大笑,說:劉邦能忍唾液之罵!他就是這麼一個人不理狗不嚼貓不帶見的玩藝兒!那天晚上他到我屋裏,嘻皮笑臉地說他要發財了,塞給我一根冰棍,讓我出去蹓躂一會兒,他要玩玩我這裏的電話機,我答應了他,到鄰居家嘮嗑去了。”
“泡菜住哪兒?”淩雨琦問。
“這個胡同甲6號大雜院最裏頭那家。”
淩雨琦進了甲6號大雜院,院裏掛著繩子,繩上掛滿了被單、衣物等。中間有棵老槐樹,可能是沒噴藥的緣故,掛滿了“吊死鬼”,像個“雨簾。”平時,淩雨琦最討厭這些條狀青綠色的小蟲子,此時她也顧不上這些了,徑直闖過去,不顧那些小青蟲蕩在臉上身上。
走進最裏麵一個小院,正見一個癟頭癟臉的小個子萎縮在一個小木凳上,怔怔地望著牆角,他臉有菜色,眼神呆滯。
淩雨琦叫了一聲:“泡菜!”
那小個子一聽,驚得跌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