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生”是佛門大力提倡的“功德”之一,早在吳越時,淨慈寺首任住持延壽就提倡放生,兩宋時放生之風在杭州大盛。在蓮池大師的再倡下,淨慈寺的萬工池成了僧俗示善敬佛之地。每年農曆四月八日浴佛節,來這裏放生者成百上千,放縱魚蝦龜鱉活命。淨慈寺東側的空地,也被開辟為放生所,供人存活牛馬豬羊兔鹿猴等陸上生物。
清末以來,萬工放生池逐漸湮塞,淪為菜圃。1985年淨慈寺重建,放生池由海外何先生捐巨資重新開浚。四周圍以獅柱石欄,池中堆疊大型盆景,布植花木,設置微型殿堂樓閣塔坊,象征佛教四大名山。池南側入口處建小石坊一座,坊額書“放生池”篆字,坊柱有隸書柱聯一副雲:
廣施慈心於萬物,魚樂人亦樂;
普發宏願濟大千,放生救眾生。
放生池石坊前,曾建有禦碑亭一座,亭內立康熙題寫的“南屏晚鍾”景名碑,放生池東西兩頭與淨慈寺山門之間,明成化年間(1465—1487年)建了兩座跨街重簷三門石坊,清雍正八年(1730年)重建。東石坊題額“震旦靈山”,西石坊題額“湖南佛國”。民國初年,兩石坊尚存,後來因馬路拓寬通行汽車,兩石坊及禦碑亭均被拆除。
百代相繼,法席益盛
回望曆史,淨慈寺名僧接踵,大師輩出。作為“敕建”的淨慈寺,非高僧大德,是不得入寺主持佛事的。從後周顯德元年(954年)到明成化二十年(1484年)這五百餘年間,繼開山祖道潛之後,淨慈寺先後共有一百零一位高僧任住持之職。他們全都是奉旨(皇帝之命)或奉牒(中央或地方政府之命)從別處佛教名刹調派來的高僧。他們德行超邁,佛學精深,撰述宏富,聲望卓著,推動了淨慈寺的發展,擴大了淨慈寺的影響,在佛教發展史上和中外文化交流史上留下了光彩,作出了貢獻。
淨慈寺開山祖道潛,是佛教禪宗五家之一法眼宗名僧,曾師從法眼宗創始者文益(大法眼禪師)學佛。文益寫有《宗門十規論》,指出當時禪宗有十大弊端必須戒飭改正,提出“明事不二,貴在圓融”和“不著他求,盡由心造”以求悟禪的修持主張,並強調多讀書以使“圓融”(即互相融合、貫通)更為豐厚,自稱其禪風是“對病施藥,量身裁縫,隨其器量,掃除情解”。道潛秉承師訓,佛學大進。道潛進慧日永明院後,使佛教禪宗法眼宗在西湖南山呈現一派興盛局麵。
建隆二年(961年),德韶的高足延壽(904—975年)被吳越王從靈隱寺請入淨慈寺(永明院)任第一代住持,曆時十五年,弟子多達兩千人,圓寂後諡號智覺禪師(又名永明法師)。延壽師從德韶,修禪學法。據說初習禪定時,一群小鳥在他的衣袂裏做巢,這說明他的專心致誌,德韶因此非常器重他,定他為傳法弟子。延壽在佛學思想上強調“萬法唯心”,主張參學以心為宗、以悟為則。
延壽佛學思想的另一特點是充滿融合調和的色彩。延壽主張禪、教一致,即禪宗和其他宗派是不矛盾的,或者說是以觀心法門去統一其他各宗的學說。他所著的《宗鏡錄》和《萬善同歸集》對杭州及東南地區的佛教發展產生了重要影響,尤其對宋初禪宗法眼宗的盛行起了直接的推動作用。當時,高麗(朝鮮)國王看到《宗鏡錄》後十分讚賞,派特使奉國書,隨帶金線袈裟、紫水晶數珠、金澡罐等貴重禮品,率國僧三十六人前來淨慈寺學習,法眼宗從此傳入朝鮮。延壽禪、淨兼修,身體力行的宗旨和品格成為淨慈寺曆久不衰的寺風,大大提高了淨慈寺的聲望,吸引了一代又一代皈依佛門的僧眾,包括海外佛徒。他提倡的融合禪、教的思想,還受到封建統治者的推崇,如清雍正帝就稱讚他的宗旨“超出曆代諸古德之上”,說“六祖以後永明為第一大善知識”。
延壽還是一位直接參與西湖佛教建築建造的“有功之臣”。建隆元年(960年),他曾主持靈隱寺的重修,重建殿堂一千三百餘間,靈隱古刹因而中興。開寶三年(970年),他又奉詔在錢塘江畔月輪山南果園建造六和塔,為西湖添了一景。他不愧是西湖自東晉慧理以來又一位名垂青史的傑出僧人。
北宋熙寧初(107l—1074年)到元豐五年(1082年),“天堂”蘇州和杭州兩地的僧俗群眾曾鬧過一場“爭奪”高僧的“喜劇”。當時,淨慈寺(壽寧禪寺)的住持是來自蘇州的高僧宗本禪師。宗本法名圓照,原來住持蘇州瑞光寺。杭州知州陳襄因欽慕他的道行,禮請他到淨慈寺弘法。蘇州僧俗聞訊後沿路攔阻。陳襄隻得具公文向蘇州保證三年一定讓宗本回蘇州。宗本見盛情難卻,便向蘇州僧俗說:“誰不樂意作福於人啊!”意思是三年後一定回來,蘇州百姓這才讓他來到杭州。誰知宗本一去不返,蘇州人著急起來,堅請宗本回去。他們推舉代表向杭州交涉說:“當初說定隻借我師三年,現在九年都過去了,理當還給我們了。”一麵交涉,一麵謀劃強搶宗本回蘇州。杭州府得悉後大驚,不得不派出兵將以武力保護宗本,才避免了一場衝突。這出蘇、杭僧俗爭奪高僧的“喜劇”,若不是宗本禪師確實道行高潔、佛學淵博是絕不可能“演出”的。
相傳,宗本來到淨慈後,適逢大旱,湖井全都幹涸了,宗本以禪杖樹於寺西,即有甘泉湧出,於是將泉眼開掘成井,供寺眾飲用。這口井後來就叫圓照井。
熙寧六年(1073年)秋天,杭州通判蘇軾養病在家,忽然想起久聞淨慈寺宗本長老大名,至今尚未會過麵,便擯退侍從,獨自前往參謁,事後他寫詩稱讚道:“臥聞禪老入南山,淨掃清風五百間。”兩人從此結為至交。
宗本離開淨慈寺後,繼任住持的是他的弟子善本,法號大通禪師,佛根堅深不在其師之下,一時盛傳淨慈寺有大、小二“本”長老,四方弟子慕名來學者絡繹不絕。
宋室南渡,壽寧禪寺改名淨慈報恩光孝禪寺,成了朝廷優渥備加的“國寺”,有一大批名僧或入寺住持,或來寺講學,日本、朝鮮等國僧徒也紛紛前來求道問學,在弘播佛法的同時交流了文化,加深了友誼。像妙倫禪師、智愚禪師當時都名聞中外,日本的圓爾辨圓、無像近照、天祐思順、無關普門、南浦紹明、南洲宏海、山叟慧雲等幾十名僧人都曾來此學佛。南洲宏海(即真應禪師)還在寺中當上了“典賓”,幫助接待賓客長達數年。日僧正旦拜妙倫為師,回國後還刊刻師父的語錄集出版,廣泛流傳。這個時期的佛教信徒都十分重視修持,禪宗的臨濟宗和曹洞宗以及淨土宗大為盛行。
元朝初年,淨慈寺第五十八代住持元熙是一位博學而有氣節的高僧。有一次,江南釋教總統楊璉真伽強取寧波阿育王寺佛舍利後,親自來淨慈拜會元熙,想請他寫一篇關於阿育王舍利來曆始末的記文。元熙以兵後老母生死不明要前往探尋為由堅決推辭,讓這個殘殺江南人民、掘墓盜寶的惡棍碰壁而回。元熙正直不阿,威望很高,至大元年(1308年)他重入淨慈寺後,“四方英衲,一時輻輳”,曆七年盛況不衰,各地及朝鮮、日本諸僧爭先恐後來學者數以千計。
後至元五年(1339年),元順帝下詔命處林禪師住持淨慈寺,來學僧徒雲集寺中多至萬人。高麗(朝鮮)派使節和僧人航海前來參學,還誠懇禮請處林去朝鮮弘法,隻是處林年事已高,不便舟車勞頓,於是高麗人記錄下他的《四會法語》返國傳播。處林住持淨慈寺時重建殿、堂、門、廡,修飾羅漢堂群像,“尊而祖堂,幽而三塔,凡所宜有,皆一新之”。而他自己生活儉樸,操持甚嚴,與寺僧同甘共苦,粥飯同食,不厭粗陋,冬寒夏暑,隻穿布衣,十八年始終如一日,深受佛門內外敬重。
明成祖永樂四年(1406年),我國曆史上規模最大的圖書總集《永樂大典》開始纂修,淨慈寺第八十二代住持道聯禪師博通經典,朝廷征召他擔任釋教總裁之職。不久,又征召後來任淨慈寺第八十四代住持的師頤禪師參與《大典》的編纂,位居首座。淨慈寺僧源遠流長的佛學造詣為山門贏得了殊榮。
明天順(1457—1464年)初年,擔任淨慈寺第九十一代住持的是一位女性高僧蒙潤法師。蒙潤俗姓顧,海鹽(今浙江海鹽)人。十四歲時棄家削發投奔舅父祥應法師學習天台宗佛法,後來進了西湖風篁嶺腳下的崇恩演福講寺(俗稱南天竺)。蒙潤住持南天竺長達六年,天台宗風益振。退出南天竺後,她隱居念佛,誓不出山,卻被宣政院(管理佛教事務的政府機構)強行征召住持下天竺寺葺治堂舍,三年後又調任淨慈寺住持。像蒙潤這樣德、才、識皆備,連任三座大佛寺住持的女高僧,不但在西湖絕無僅有,在其他地方也是罕見的。
淨慈寺第一百代住持智源禪師於成化十年(1474年)到任後,修葺大雄寶殿、羅漢堂,又在山門外創建東、西坊門。他召集當時名僧一百餘人發憤研習佛典,探討佛法,弘揚淨慈寺宗風,史稱“自五代潛(道潛)、壽(延壽)兩師而下,至師(智源),百代相繼,法席益盛,光揚良由住持得人。是不特有功山門,實有功宗鏡者矣”。
淨慈寺住持從第一百零二代起由官方委派改為本寺推舉,後繼者一代接一代傳授山門衣缽,為佛教的發展作出了不懈的努力,淨慈寺賴以在後來五百年曆史風雲大變幻中毀而重建,衰而複興,宗風不絕。
1987年,雪相大師出任淨慈寺住持,致力於東南名刹淨慈寺的恢複工作,受到僧俗各界的敬重和讚譽。雪相大師不但是當代佛學家,還是功底深厚的詩人兼書法家。他俗姓朱,原籍浙江海鹽,1935年出家,1945年師法現代佛學大師圓瑛,對佛籍《楞嚴經》頗有研究,並撰有《般若歌》闡述禪宗思想。《般若歌》由他本人用行草書寫成篇,秀美剛勁,古樸典雅,是一部融詩、書、佛學為一體的佳作。另外雪相大師還著有《幻影吟》、《南屏沙門詩歌集》等,兼任當時的浙江省佛教協會常務理事和浙江省詩詞學會常務理事。他的詩畫作品有不少為國外收藏,如日本神戶市藏有他撰書的詩軸一幅,詩雲:
四海歡然說濟公,熒光圖畫蔚春風。
南屏古刹重開放,破扇輕搖一片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