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多少年的朝思暮想,痛苦失望,列賓終於進入了夢寐以求的美術學院,能夠學習渴望已久的課程。
科學課程吸引了列賓,根據1859年的章程,美術學院的科學課程共開6年,分3個單元,每單元2年。在美術學院的辦公室,列賓趕快抄下課程表,教授的科學課不是天天都有,時間安排在早晨8點到9點半,下午3點到4點半,第一堂課是托馬斯教授講畫法幾何。
天還沒亮,列賓就從住所動身,借著街燈一路走來,摸索著穿過昏暗的學院走廊,走到教室,室內空間很大,隻有兩盞掛燈,一盞照著講台和黑板。一盞照著學生的位子,列賓坐在頭排。教授臉刮得精光,身著禮服,邁著穩健的步子走向黑板。教授畫圖時由於用力過猛折斷了粉筆。教授的聲音洪亮悅耳。
“直角三角形直角邊,等於對角除正弦乘斜邊,或旁角除餘角弦乘斜邊。把這個定義抄下來,它對我們繼續學習很重要。”
列賓認真地聽教授講課,記筆記,學院的科學課他一堂都沒有放過。
列賓不僅有超群的藝術才能,而且還有許多其他特殊品德,罕見的求知欲就是其中之一。正因為這樣,他這個外鄉的自學者才得以成為博學之士。
各門課程他都認真對待,列賓要獲得一切學科的豐富知識:曆史、文學、數學和解剖,他從不缺課。
科學基礎在美院是新開的課程,以前美院招生對象是立誌隻學藝術的人。有的人在美院學習多年,學習素描、油畫、雕塑,但到頭來,沒有人懂得科學。
在繪畫課堂上,列賓見過那些“大胡子學生”,隻要每年付9盧布,便可以長期在美院待下去,有些老學生混了12個年頭,才升入石膏人體班。他們隻顧畫畫,卻都鄙視科學。把年輕的學生叫“小中學生”,而列賓和同學們都很清楚,單純掌握繪畫技術,沒有淵博的知識,不可能成為大藝術家。
美術學院是一所民主氣氛較濃的學府。在這裏,農民的兒子可以和穿著筆挺的將軍的公子同堂聽課,平民出身的窮人可以和名門望族的子孫並排坐在一起畫模特兒。
自幼就從一個校門進入另一個校門的年輕人接受知識比較容易,出身貧寒的列賓從外鄉教堂執事那裏學到的東西和在中學裏多年能學到的知識不能相比,但是這位來自楚古耶夫的聖像畫匠卻有一副倔強的性格,這是那些念完美術學院還離不開父母庇護的學生不能相比的。
列賓拚命地填補自己知識上的空白,除了學院的課程之外,他孜孜不倦地大量閱讀。漸漸地,他對荷馬《伊利亞特》的雄偉壯觀,莎士比亞暴風驟雨式的悲劇激情和涅克拉索夫詩篇的崇高公民熱情有了欣賞能力。
欣喜若狂過後,隨之而來的往往是失望,並非所有的教師都像年輕的列賓在楚古耶夫所想象的那樣好。
物理和化學教授拉甫洛夫受到學生們的普遍愛戴,而美術史教授哥爾諾斯塔耶夫卻是眾人譏諷和嘲笑的對象。古代史教授西頓斯基學究氣十足,講課單調乏味,拖泥帶水,連他本人在講台上也是昏昏欲睡,盡管如此,列賓還是把他講的有關神秘的埃及做了詳細筆記。
上解剖課時,教室裏空空蕩蕩的,學生寥寥無幾。教師也並不感到難堪,若無其事地把人的骨骼擺到講台上,眯縫著眼睛,環視著一排排的空板凳,然後舉起一塊骨頭,說:
“先生們,這是肩胛骨,肩胛骨分上肩胛和下肩胛。”一般的學生聽這樣枯燥的課很難坐住板凳。但列賓學習起來十分認真,他深知對於一個畫家,掌握解剖知識無疑是至關重要的。
學院逐漸進行一些革新,它廢棄一些陳腐的教學方法,裁掉一些不求上進的人。但這一切來得十分緩慢;根本無法滿足年輕好學、富有才華的學生的要求。
神父伊利亞·傑尼索夫因為學生們對他不禮貌而大傷腦筋,他給學生講神學和教會史,隻是照本宣科。偶爾也抬起頭來看看學生,當他的目光落到寥寥無幾的聽課者身上時,他就抱怨起來:
“你們哪怕輪班來聽課也好!”
列賓不僅要補理科課程,學習繪畫,構思草圖,每天還得考慮到哪兒去掙錢糊口。
隻有少數幾個人知道,這個頭發鬆軟漂亮,麵龐頑強剛毅的青年,為了能有幾支鉛筆,為了能聚精會神地畫模特兒,不得不在天亮之前,在鐵皮房蓋上爬來爬去,為人家刷紅鉛油,有時下課之後,他就站在有錢人的車棚裏,給馬車刷新顏色。
很少有人想到,列賓的生活如此窮困潦倒。隻有幾個要好的同學了解他的境況。他們總是設法給他找些畫肖像的活兒,他誰都肯畫,無論報酬如何菲薄。他深深懂得為了實現將來能成為一個真正畫家的誌向,今天無論遇到什麼樣的困難,都得創造條件,堅持學習。
列賓在彼得堡美術學院度過了漫長的8個春秋,期間,他的繪畫技巧不斷提高,他的思想也逐漸成熟,他是在矛盾重重,同學之間相互排斥下成長起來的。
在美術學院,列賓學習素描、油畫、透視、解剖和構圖規律。他是個刻苦用功的學生,因為他深知,不紮實地掌握這一係列的基本功,就不可能成為真正的藝術家。
在美術學院的高牆之外,塑造他的是19世紀60年代的俄羅斯現實。在曆史的激流中,列賓把握住了自己。
朝氣蓬勃的青年們從俄國的窮鄉僻壤來到彼得堡,衝擊著死氣沉沉的畫室,給當時的畫壇帶來了清新的空氣……
在俄國,古典主義的形成比歐洲整整遲了一個世紀。古典主義藝術大大地豐富了俄羅斯造型藝術,鞏固了素描基礎,加強了對構圖學的規律和理論的分析,發展了曆史題裁,促進了主題性繪畫的形成。在曆史上有其進步意義。隨著曆史的發展,一切藝術樣式都有其自身發生、發展、衰落的過程,而被新的藝術樣式所取代。美術學院卻讓學生繼續遵循古典主義的原則,表現聖經故事和古代神話,遠離現實生活,躲在象牙之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