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呢?”寶音肅然地站在宿舍窗子前,自言自語。
月光總能給人造成一種清妙而譎異的幻覺,尤其在這樣一個滿月的時候。月光下的不兒罕山不再是陽光下那個雄偉高大的巨人了,此時變得矮陋而瘦削,佝僂著身軀,像是一個盤腿坐在炕頭上的老婦人,臉上爬滿蒼老的皺紋,眼袋疲倦地低垂著,在灰蒙蒙的夜色中似乎看不到她的眼睛,這時候讓人感到一種冷颼颼的涼風襲遍全身。而此時的紮戶丘特山就像一個虛弱的小孩側立在她的旁邊,那種感覺就好像是他急切地期待回到媽媽的懷抱。
不兒罕山是一座古老的墳墓,前人的苦難和恐懼,以及今人的疑惑和痛苦都深深地埋進了它的荒涼的廢墟,寶音眺望著它對自己說:“可是這一切再也不能死而複蘇了。”
“讓我想想,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寶音一隻手插在褲兜裏,一直手捏著下巴,低著頭在屋裏徘徊,戈恩教授的那些話還停留在他的腦子裏,這讓他深感不安。
寶音的宿舍在東邊公寓的二樓,窗戶裏透出奶白色的燈光,夜風中,窗帷微微拂動。
“寶音博士,您在嗎?”輕柔的敲門聲伴奏著清脆溫柔的話音穿牆而入。
“噢,是綺麗。”他一邊說一邊去急著開門。包綺麗是第一次登門拜訪寶音,這一點都寫在她那有點不自然的表情裏。他看了她一眼,柔滑的金發用一塊繡著藍色花格子的手帕紮成一束馬尾,在燈光下很光亮和柔順。她穿著一件黑白相間的長款針織衫,高聳的胸部被緊緊地裹著,在泛白的修長的牛仔褲映襯下,纖細的身材更顯出玲瓏的曲線。這竟然讓寶音有點不自在了,他請她隨便坐下,自己卻去找水杯,但東取西抓,似乎總是不能夠準確地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包綺麗微笑著坐在桌子旁邊的一張椅子上,隨手拿起一本丟在床邊的霍渥爾斯《蒙古史》。床頭櫃上,有一截煙蒂筆直地立在煙灰缸裏,枕頭歪歪斜斜地倒在靠床的牆壁,傑西卡·阿爾芭和卡梅隆·迪亞茲就躺在散開的被子上,這與旁邊的一本厚重的、黑色綢布封麵的《聖經》顯得極不協調。包綺麗的目光所到之處讓寶音感到很尷尬。
“真是不好意思,平時太忙,所以就……”他有點緊張地說。
“男人幾乎都這樣說,不過我覺得博士您的愛好很廣泛。”包綺麗掩口而笑。
“噢!幹這一行沒有一點愛好可不行,我可不想每天滿腦子都是那些骷髏。”他笑著說,遞給他一杯礦泉水。
“博士,您好像有心事?”她以一種關心的語氣問道。
“這個……”他思考了幾秒鍾說,“的確是有一點,你知道,教授他很著急,而我又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問題,我在想辦法,希望能有新的收獲。”
“戈恩教授和你一樣,都是愁眉不展。”她說。
“是教授讓你來的?”他突然問。
“不是,是我自己來的。”她笑笑說,“博士好像不歡迎我。”
“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寶音極力解釋道。
“綺麗,我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現在這樣的局麵,其實我研究了很久,我可以確定成吉思汗陵墓就在這裏,可是我們用了一年時間卻找不到它,我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問題。”他坐下來,好像是極力在解釋著什麼。
“教授也說過,從您的報告上看,您的研究是最全麵也是最有力度的,可是這也許隻是表象的東西,偉大的成吉思汗怎麼會輕易讓我們找到他的葬地而毫無防備?如果博士再好好研究一下,也許會找出答案。”她說著,投給他一個誠懇的眼神。
“成吉思汗就像是跟我們玩捉迷藏的遊戲,而他永遠躲在暗處,讓我們無法解開這個謎底。”他深沉地說。
“博士,需要我幫您什麼嗎?”包綺麗問道。
“當然,如果你也感興趣的話。”他走到電腦旁,按下啟動鍵說,“我想讓你看看我的研究,也許你會告訴我問題出在哪裏。”
“希望如此吧,博士,我可是門外漢,不過我要向您學習。”她笑道,搬椅子湊到他身旁。
寶音對著電腦給她講解他的那份《發現成吉思汗陵》的研究,一邊翻出一些圖片給她看。
“其實我對蒙古史,尤其對成吉思汗感興趣是因為小時候聽到過的一個小故事。”他告訴包綺麗,一些民間傳聞雖然不是正史,但也很有參考價值。他童年的時候就不止一次地聽很多長輩說過,成吉思汗去世之前曾密令嚴格保守他的墓陵所在地的秘密。據說有上千名士兵在墓陵完工後被滅口,另有800名士兵在返回時被滅口,隨後萬馬奔騰在這片土地上,將墓地完全踏平,消滅了所有痕跡。他還查閱了元末明初葉子奇的《草木子》裏關於成吉思汗墓葬的記載,說成吉思汗死後秘而不宣,依照祖輩的傳統秘葬,提到了“殺駝葬汗”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