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們收拾完畢,拉開房門,那個男人走出來的時候,我沒有讓他看到我,不過,我卻是在暗處看清了他,那副麵孔--我第一次那麼邪惡的笑出了聲--可憐的家夥,在你罵我是個賤種的時候,知不知道你爸爸在我們家床鋪上做了什麼嗎?比起我,我現在才覺得你才是最可憐的那一個。至少,被我這個野種可憐,確實是再悲慘不過的事實了。
笑聲未止,就這樣,我的母親就這樣出現在了我的眼前。
這幾年,她是愈發的消瘦了,單薄的身形罩在寬大的外套下更顯的搖搖欲墜,如果不是她斜倚著老木門扉上,你會訝然自己麵前的隻是一個隨風散碎的亡靈。尖尖如錐的臉上空洞洞的,沒有一點秘密敗露時的驚恐,那副淡然的模樣還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怎麼回來這麼早,又逃課了?”她見我臉上還未攏起的笑意,微微蹙了蹙眉。
“嗯,和你男人的兒子打了一架,把他的頭打破了。”
我說的漫不經心,聽清我話中的意思,她渾濁的眼中倒是有了點神色,“你個--”
隻是還沒說完,就被我打斷,“是要罵我是賤種,還是,野種?這些我從別人那兒已經聽了不少了,就不聽你再囉嗦了。”
“我怎麼會生了你這個禍害來禍害我。”她身子氣的直哆嗦,厲不成聲。
“你沒有其他的對我說的嗎?”我反問道,“或者,是不是要對我同學的父親為什麼會在你的床上做些解釋?”
“解釋?”我聽到她在口中冷冷嗤了一聲,“有什麼好解釋的?你不是都看到了嗎?”
“這就是你對你的女兒要說的?”
“不然呢--咳咳,咳咳……咳咳咳……”我們兩人的爭吵再一次在這樣幹燥的似乎浸著血的咳嗽聲中中止,“我今天累了,你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別吵我,我要睡了。”說著,她再也不看我,轉過身,佝僂著背就朝裏間的床鋪走去。
那一天晚上,他就這樣來了。那一次,見到他,我看到了他在見著我時的那麼一怔,很顯然,他注意到了我眼中的變化,那種升騰著的不可思議的怒。
“丫頭,這副表情可不是你該有的。”
“你能把她帶走嗎?”
“不過,我有沒有說過,你眼中的光彩卻是我喜歡的。”他答非所問,隻是直視著我的雙瞳,似是要把沉在那裏麵的東西看的更清楚。
“你把她帶走吧,求你。”我再次出聲。
這一次,他倒是沒有執著於我的雙眼,打量著我的臉龐,“真的?那是你的母親。這個世界上你唯一的親人。”
“不,不。”
“怎麼,改變主意了,親愛的?”
我搖了搖頭,“不,我還有你。對,你是我的守護天使,我還有你。你會一直在我身邊的,是嗎。”
“當然,丫頭。”
“就算我死了,你也會一直在我身邊的,是嗎?”
“是的,這一點,我保證。”
然後,很神奇的,我的媽媽就那樣在那一下午的睡眠中再也沒有醒過來。就那樣,死在了睡夢中。
我和他又恢複了四歲時候,異常依賴的關係。盡管,隻是表麵上的。也就是在母親死後,我正式變了樣。變成了今天這樣肆意的性格。
我曾經一遍一遍的問過他:“我長大的樣子,你喜歡嗎?”
“喜歡,”他總是那麼寵溺的看著我,就好像我在他的眼睛裏從來都沒有長大,從來就隻是四歲時的我,“我很喜歡你那雙眼睛,就像是看到了我自己的一樣。你的身上,有黑色的味道。”
--地獄的味道。
我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我現在的心,可不就是生活在地獄。
沒有親人,就這樣,在男人之間周旋,從一個男人身上飛到另一個男人身上,將從他們身上踩到的蜜全都變為酒杯裏的猩紅的液體灌入肚。這就是我十年來的生活。
放肆,而恣意。那個阿林說的對,我沒有心,或者說,我已經不知道把它丟在了哪裏。抑或,我已經把它交給了一個有著天使外衣的“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