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從我的上一場酒醉中醒來的時候,我驚訝的發現自己居然不是躺在自己家裏的沙發上,也不是趴臥在某個酒吧的吧台前。入目滿眼的雪白讓我有一瞬的恍惚。
雪白的天花、雪白的牆壁、雪白的被服,一切都讓我猶然生出作嘔的感覺。就像是一個暈血症患者一樣,突然見到猩紅的血液,全身的細胞近乎本能的暈眩著。身上緊緊貼合著皮膚的病患服更讓我表現的像是看見一灘血跡飛濺到身上的惡心狀。
是的,我討厭白色,更討厭埋伏在這團顏色裏濃濃的消毒水的味道,散發著腐朽的死亡的氣息。就像現在。
而整個房間裏,唯一能緩和我心中升騰起的不悅的情緒的,估計就隻有窗台上那枝不知是誰擺在那裏的一枝紅色的玫瑰了。
房門很適時的在這個時候打開,進來的人同樣讓我沒好氣,眉頭緊蹙,隻因那人一身白色的大褂和那一張怎麼看怎麼像是粘上去的無害的笑臉。
“向晚,現在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不可否認,這個聲音好聽的像是下一秒就要把你帶入夢幻之都一樣,可是,很抱歉,我卻是少數中對這種拙劣的催眠技術免疫的人。“於向晚!”我很討厭這個笑麵虎總是裝作很熟悉的樣子自動把自己歸為我的熟人的行列,“顧林峰,我再說一遍,請叫我於向晚,謝謝!”我近乎執拗的更正著,固執的像個耍脾氣的孩童。
“好了,這麼久沒見,還是這麼不可愛。”顧林峰走到我的病床前,唇角勾起的笑意讓我覺得那是對我現在這副病弱弱身子的譏笑。所以,支起手臂,我很不甘心的坐了起來,以縮短這種高度上的差距。
“我怎麼在這裏?”話剛落,倒是自己反應過來,嗤笑了一聲,“算了,倒是我問了個傻問題,定是你又人鬼不覺的把我扛過來的……我要回去了。”說著,拔下手背上正吊著點滴的針頭,一手撩開被子就要下床,卻被床側的人橫伸出的一條手臂阻了所有動作。
“你現在哪都不能去,你必須住院接受治療。”
“不用,謝謝。如果你這位顧大醫生實在無聊的話,倒是可以找你實驗室的那幾隻小白鼠玩玩,要實在不足以紓解,那我隻能告訴你,你是時候該找個女人了,而且是那種男人婆的類型,這樣我的耳朵就可以清淨一點,免得你再三番四次的給我打電話讓我來這個破醫院浪費時間。”
“向晚,你能不能不要這麼作踐自己。你知不知道這次的情況有多凶險,如果我再晚幾分鍾把你送到醫院,你--”說到這兒,顧林峰戛然而止,看著我淡淡無擾的一張臉,唇邊猶自咽下一抹歎息,眼波微動,繼而轉過話題接著道:“你的肺本來就不好,我希望就是為了你自己也要珍重一二。而且,我……我們大家都很關心你--”
“關心?我們?大家?嗬嗬嗬……顧林峰,別用這些詞來惡心我。我這樣的人也會有人來關心?你可別再繼續你的笑話了,真是一點都不好笑。我這個人一個人自在慣了,從不關心別人,也從不奢望別人的關心。倒是我母親說的對極了,我留在這個世上可不就是一個‘禍害’。本以為她當時走的太幹脆,把我這個禍害徹底忘記了,現在看來,她倒是心心念著我。自己得了肺癌一聲不響死了也就算了,何苦讓我也從頭受一遍她的罪,真可謂是母女連心。”說完,雙眸微微一斂,堪堪按下眼中幾欲翻騰的暗流潮湧。
這番話過後,顧林峰倒是長久的沒有接過話,可是,即使避開他的眼睛,避開他的臉,我也知道此時他保持著寂靜時配以的類似悲憫和欲言又止的神色。
那是我最不屑於見到的。
我沒有抬頭看他,兀自淡淡的打破這份靜楚,“如果真的關心我就回答我一個問題。”
“嗯,好,你說。”頭頂上傳過來的聲音愈加溫潤,夾藏著點點的小心,“隻要我知道的,我都會回答你。”
“我還有多長時間?”倏地對上顧林峰錯愕的臉,我固執的緊盯著他補充的說道:“等等,別跟我說治療的話能怎麼怎麼樣,我隻想問我還有多長時間,你明白我的意思的。”
顧林峰當然知道眼前人的意思,薄唇在空氣中囁嚅,終於是簡簡單單說了兩個字,“半年。”
“嗯,夠了,半年來籌備一場婚禮,你說時間是不是太過充分了。”
“你要結婚?”他刹那拔高了嗓音。
我斜睨了他一眼,“怎麼?你的表情看著怎麼這麼讓人不舒服呢,好像我這樣的女人活該一輩子單身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