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誰在寂寞,寂寞是因為思念誰(1 / 2)

殷謙

芮瑩認識銘昌,是在一個漫天飛雪的冬日。

同當時很多人一樣,芮瑩也曾以為那個冬天不會下雪的,不料聖誕節的前夜,突然著了魔似的鋪天蓋地地下了這個城市有史以來最大的一場雪。

芮瑩一直固執地認為:沒有雪的冬天是不完整的!沒有雪,整個冬天都會顯得沉鬱暗淡,缺乏一種內在的靈韻。冬天裏一定要有雪,就像春天裏一定要有美麗的花兒一樣。這樣的冬春才會嫵媚、動人。

雪中,那條平日裏芮瑩與健常坐的長椅積滿了厚厚的雪,晶瑩剔透。那份沉靜,那份寧謐,讓人不忍心有一丁點兒的悔辱和踐踏!隻想遙遙的注視,默默的品味。

此時,心境如雪,思念如雪。

這就是那個芮瑩初識銘昌的冬月。

銘昌穿著咖啡色的套頭毛衣,咖啡色的圍巾,很帥的樣子。他發現芮瑩,衝芮瑩笑笑:“嗨!早。”

“嗨!早。”芮瑩很淑女地回他一笑。

“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見到雪!”他的纖長的手指一點一點撥弄長椅靠背上的積雪,“你知道,南方的冬天是不下雪的!”

他們開始由雪而至天南地北地閑聊起來。

銘昌是中文係的本科生,兩年後畢業。他說來這兒求學,除看長江、黃鶴樓,便是為了看雪。隻可惜長江之水已非昔日之水,而那“黃鶴”也已一去兮不複返。唯有這雪,永遠的純潔。聊以慰籍吧。

金聖歎先生將“雪夜圍爐讀禁書”視為人生至大幸福。而像這樣,在漫天飛雪的清晨與一個竟不相識的男孩漫無邊際地侃大山,也不失為精神上一次大放逐。不知哪位名人說過:“生命是受約束的,而芮瑩們的心靈卻是自由的。”

臨分手時,他用枯枝在雪地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銘昌”。這是他寫作時的筆名,而她幼時的乳名正喚作“芮瑩”,由此,芮瑩把與銘昌的相識便理所當然地歸與一種前定的緣分!

周末,室友們各奔其約,剩下芮瑩一個人,躲在床簾裏翻看舊日的一些照片,那都是健還在芮瑩身邊,還沒有畢業去南方闖蕩的時候留下的。

床的那頭是一隻靜默的吉他,很久沒有人去彈它了,窗外不知什麼時候竟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隔壁的樓道裏飄來美麗的“校園民謠”,一聽,便知道是銘昌寫得歌詞:

你知不知道思念一個人的滋味/就像喝了一杯冰冷的水/然後用很長很長的時間/一顆一顆流成熱淚/你知不知道忘掉一個人的滋味/就像欣賞一種殘酷的美/然後用越來越小的聲音/告訴自己堅強麵對。

你知不知道寂寞的滋味/寂寞是因為思念誰……

不覺中有一顆熱淚滴落在照片中的健的臉上。如果不出去散散步,芮瑩想她會悶死在那小樓上的。或是淚盡,或是心碎而死。

在通往北門的林蔭道上,芮瑩竟與晚歸的銘昌不期而遇。他的臉色異常疲憊,眼裏有一絲掩飾不住的憂鬱。芮瑩陪他去附近的小店裏吃飯。

“周末也這麼忙?”芮瑩一邊喝著酷兒一邊問。

“沒法,我必須這樣做。命運不允許我過那種閑適雅致的大學生活,我命中注定要顛沛流離……”銘昌語重心長地說。

那晚,芮瑩第一次聽銘昌談及他的一輩子在黃土地的田園裏操勞的養父和養母;第一次聽他說起那個美麗的幾年前死於疾病的小妹妹;第一次知道他在生意場上與學業上的辛酸苦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