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1 / 3)

春寒料峭,涼風颼颼。

火車在小江南車站“嗚嗚嗚”拖著長音嗚叫幾聲,噴著濃濃的氣霧轟轟地駛出了站台,速度一點一點地加快,漸漸把小江南農場遠遠甩到了身後。

小穎在前節車廂,靠車窗坐著,讓人一看,就是一位生在北大荒、長在北大荒、有著北大荒天然風韻的娟秀姑娘,那樣純厚健美,大概是多年堅持練健美操的緣故,矯健而不失苗條,雖然沒有十八歲花季般嬌嫩嫻美,那種平和恬淡、儀態端莊的樸素美,讓人乍一看不起眼,卻有著越看越喜歡看、越看越美的魅力。

此時,她的心情異常激動。她在讀研究生期間用辛勤和心血變成了科研成果,而且通過了實驗鑒定,即將推向全國,將產生巨大的效益。科學就是生產力,科學就是經濟效益。透過冰雪凝結著的車窗,一片片模糊的大平原、鐵路旁電線杆子一閃而過。她伸出一個手指頭,在窗戶的冰雪上輕輕地抹著抹著,很快溶化出一個四周鑲有薄冰雪的小圓鏡,小圓鏡裏很快亮出一片片原野,一片片藍天,原野裏的雪已融化得花花碴碴,這些冰雪骷髏,有的像火山石,有的犬牙交錯像亂山崗,有的像地麵石林,千奇百怪,太陽一出來,隻要一個中午的時間就說不定又變成了什麼模樣,就是在這積雪悄悄的融化中,春姑娘正在那藍藍天空的暖流裏悄悄向北大荒的懷抱飄來。

北大荒的土地敞著博大的胸懷,一片片閃過,收進了小穎的眼簾,她的胸懷也頓時豁達起來。念小學和初中的時候,她腦子裏的北大荒就是小江南農場再加上光榮農場,當她從北京乘飛機回省城,才知道了北大荒的廣袤無邊,竟有五萬多平方公裏的麵積,是世界上包括美國、加拿大在內的三大黑土帶之一,它的麵積相當於一個浙江省,也相當於一個荷蘭,又相當於六個台灣那麼大,一年生產的糧食可以夠京津滬渝和三軍用一年還有餘。她不止一次,在飛機上麵對著藍天下的北大荒讚歎:北大荒啊北大荒,你太偉大太了不起了,也太可愛了,冬天的雪潔白得可愛,春天的風溫馨得可愛,夏天的原野蓬勃得可愛,秋天的五花山絢麗得可愛!沒到過北大荒的人隻以為北大荒有多冷多冷,其實,這裏盡管冬長夏短,但那種與時令有差異且緊追著時令走的四季分明的北大荒是多麼多麼的可愛呀。

啊,遠處山巒旁的迎春花開了,一簇簇,一片片,有的被枯草幹枝包圍著,有的還在殘雪的圍繞裏,流光溢彩,令人賞心悅目。

小穎很快到了省城,又換乘了去北京的快車。傍晚時分,列車緩緩駛進了北京站,她萬萬沒想到進到站台裏來接她的竟是她的導師--華彬。華彬不過比小穎大十歲,顯得很年輕,戴著金邊眼鏡,飄逸的頭發,走上來迎接小穎的一刹那,那麼風度翩翩,瀟灑俊逸,高高的額頭,目光炯炯有神,英俊而斯文。

“小穎……”華彬雙手握住小穎的手,一副抑製不住激動的神情,顯得更加有風采,“祝賀你,真誠地祝賀你呀!”

小穎有點兒不自然:“華老師,怎麼還麻煩你來接我?”

“小穎,”華彬去接小穎的背包,小穎不肯,便和小穎並肩朝出站口走去,“你發明的稻殼無土育秧法在媒體剛剛透露,就引起全國一些農科研單位和水稻產區的注意,已經有不少地方來信來電話谘詢,召開推廣會的邀請函一發,不僅函函不放空,有不少地方還主動來要求參加,你高興,我臉上也光彩,不光接站,我還要設宴為你祝賀哩!”

小穎隨著擁擠的人流走著,聽華彬這一說更心潮澎湃起來:“華老師,這個科研項目也有你的心血和功勞呀。”

“這你就客氣了,”華彬說,“當時,我以為這個課題太小,經濟價值也不算大,並沒怎麼放在心上,萬萬沒想到這是小課題、大效益,屬於造福於人類的科研成果呀。”

兩人走出出站口,人就不擁擠了,車站前華燈初放,霓虹燈閃亮,展現在小穎麵前的已是完全別於北大荒的另一番天地和景致了。

走出站前,華彬才說,學校裏本來要派車安排人來接你,我聽說後對領導說,不用了,一切都由我安排,我本想用學校的車,又一想還是打的來方便,這麼大的車站,每天停車都是滿滿的,繞來繞去找停車場更累,還不如隨手一擺來個的士,坐上想上哪兒就到哪兒。小穎微笑著直點頭稱是。眼瞧到了馬路邊,華彬問小穎今晚有什麼安排沒有,小穎搖搖頭說,就是休息,明天參加稻殼無土育秧科研成果推廣發布會。華彬說,那我就請客祝賀。小穎說,應該我請客。華彬說,不管誰請,先選個地方。小穎說這種地方我不熟悉。華彬說,那咱就去夢遊夜總會,吃西餐,聽音樂,高興了還可以跳跳舞。小穎說了聲請便。兩人搭了的士,直奔夢遊夜總會而去。

夢遊夜總會是全市上檔次的娛樂場所,音響、裝修以至餐桌和椅子等都是一流的。他倆被服務生領到大廳一個雙人雅座,客人已坐滿了各個角落,隻有少數座位空著,音樂聲聲,燈光撲朔迷離,一對對男女正在翩翩起舞。

華彬點了兩樣,咖啡、果汁,小穎細看四周和各座時才發現幾乎都是雙雙對對,跳舞的女友倚在男的懷裏;坐著聊天的呢,又多半是女的斜身歪在男的脖頸兒上。歌曲綿綿,歌詞一會兒是“真的好想你”,一會兒是“糊塗的愛”,一會兒是“你究竟有幾個好妹妹”,這裏是一片情綿綿、意纏纏的情海,有沉浸在裏麵的,有泡在裏麵的,有被淹在裏麵的。

華彬舉起酒杯:“小穎,來,我這是正式向你祝賀,幹一杯!”

“華老師,你點菜,我買單,”小穎舉起杯來笑吟吟地說,“為你對我的培養,敬你一杯,表示感謝!”

華彬一伸胳膊,手裏的杯子和小穎的杯子“咣啷”一碰說:“我請就是我請嘛,祝賀酒,來,幹了。”說完將半杯紅果酒一飲而盡。

小穎猶豫一下,也幹了。

小穎瞧瞧華彬,又看一下四周,覺得置身這種環境有些不大自然。在攻讀研究生的三年生活裏,她進過學校大禮堂的舞廳,這種場合雖聽人描繪過,卻從來沒涉足過。她安慰自己,既然是導師的一片心意,桌安排了,西餐、果酒等都點了,隻好既來之,則安之。為了避免尷尬和不自然,她拿起一片麵包,用刀抹上果醬,一小口一小口地咬著,笑笑說,“華老師,我餓了,先吃了。”華彬也拿起一片抹上果醬慢條斯理地吃起來。

“小穎,走,我邀請你跳一曲舞。”華彬見一支新曲子剛響,站起來伸手邀請,小穎隻好站了起來。自從一進這舞廳,到哪兒,坐哪兒,聽什麼,吃什麼,就像一步一步在被牽著走,她似乎已經沒有自主權了。

悠揚婉轉的樂曲正在走向高潮。

華彬左手搭在小穎的右肩上,右手輕輕撫貼在她的腰部,小穎配合著,兩人隨著舞曲漫步起舞著。華彬說了句什麼,小穎直搖頭表示聽不清,也就不再說了。華彬先是和小穎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支著舞架子跳了一會兒,漸漸向小穎挨近,小穎倒覺得舞步協調自然了,身子也輕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