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2005年諾貝爾經濟學獎的歸屬說起,博弈論告訴我們,在一個人人追求自身利益的局麵下,為什麼有時事與願違,有時又存在合作的可能性?合作是如何產生並取代相互傷害的?
成為“顯學”的博弈論2005年10月,諾貝爾獎評選委員會宣布:本年的諾貝爾經濟學獎,授予博弈論研究專家羅伯特·奧曼和托馬斯·謝林。
這已經不是瑞典皇家科學院對博弈論的首次青睞了:1994年度和1996年度的諾貝爾經濟學獎,也曾由納什、澤爾滕、海薩尼、莫裏斯和維克瑞等博弈論專家分享。博弈論研究專家接二連三獲得諾貝爾獎,無疑凸顯了這一理論在主流經濟學中日益重要的地位。
青睞博弈論的不僅是諾貝爾獎,也不僅是越來越多的經濟學家,事實上,博弈論已經成為今日的“顯學”,為越來越多的人所了解,被越來越多的領域所應用。現在報刊上可以不必加注地使用博弈論術語,更有人認為博弈論“非常有必要和完全應該從經濟領域的應用擴展到社會領域,且其作用和意義,會比博弈論在經濟領域的應用更大和更重要。”
博弈論的誕生和受重視程度,自然是與一定的時代背景分不開的。剛剛過去的20世紀也許是人類曆史上最重要,進步最迅速,同時也最血腥的100年,美好未來的光明和世界末日的陰影同時籠罩在人們的心頭。在這100年裏,世界真正成為了一體——不但爆發了兩次世界大戰,而且科技的發展、文化的交流、經濟的全球化,也把世界各地的人們緊密地聯結在一起。
今天,戰爭作為“最終解決手段”的思維已經被拋棄,人們承認必須和平共處、共同發展,但事實上,各種競爭非但沒有減弱,反而越演越烈。在國際政治、企業競爭以及各個社會集團的利益衝突中,這種緊張的競爭關係都表現得十分充分。
人們之間為什麼會產生衝突?如何在相互的利益衝突中取得比較滿意的結果?如何在各有利益訴求的同時實現合作?這些擺在人們麵前的問題正是博弈論研究的主要內容,也正是博弈論受到重視的主要原因。
遊戲——人生的模型“博弈”這個詞聽起來高深莫測,其實它就是“遊戲”的意思。更準確點說,是可以分出勝負的遊戲。“博弈論”如果直譯就是“遊戲理論”,或不妨說,是通過“玩遊戲”獲得的關於人生競爭的知識。
遊戲是什麼?簡單地說,遊戲是人生的抽象。
比如國際象棋,有這樣幾種角色:國王、皇後、騎士、主教和小兵,儼然是一個政教兼備的小王國。當然,比照人生,這個模型是太簡略了,但是一樣可以反映人生的某些道理。而且,唯其簡略,這些原本被生活的複雜表象所掩蓋的道理才更清晰可見。
麵對複雜事物時,人們常落入“隻見樹木,不見森林”的陷阱,被細節壓得喘不過氣來,找不到重點。在遊戲中,可以反映出一些現實世界的問題,並將幹擾因素減至最低,是一種很適當的決策入門方法。
圍棋可能是最簡單也最複雜的遊戲,它源於4000年前的中國,但直到現在,我們也未必真正弄懂了它。最簡化的棋盤——縱橫各十九條線(最初是十七條)編織成的一張網;最簡化的棋子——隻分黑白兩色;最簡單的規則——輪流下子,兩氣活棋,空多者勝,再加上一些“劫爭”之類的補充規定。一個對圍棋一無所知的人也能在幾分鍾內學會,可是它的玄妙深奧卻又超過了任何一種棋類遊戲。如果你在圍棋上下過一些工夫,你就一定能從中領悟某些哲理,例如“不輸就是贏”、“流水不爭先”、“亂中求勝”、“過猶不及”等等。在這一點上,遊戲有些像我們從小閱讀的寓言故事,我們不正是從這些“小中見大”的故事中學會生活道理的嗎?
遊戲是學習的好方法。擊敗了拿破侖的威靈頓公爵曾說過:“滑鐵盧之役的勝負是在伊頓中學操場上決定的。”平時勤於練習技巧和戰術,在危急時才不至於慌了手腳,這個原則適用於大多數的比賽或遊戲。
最妙的是,在遊戲過程中,你不會損失任何東西,即使是輸了也不會有什麼損失。在“大富翁”的遊戲中,你可以從一眨眼輸掉幾百萬元的經驗裏,學會如何精明地買賣房地產,又不必付出任何代價。
從小我們就是從遊戲裏學習怎樣生活,怎樣與他人相處,怎樣適應並利用這個世界上的種種規則,並在這個過程中確立自己的人格。因此,不要小看遊戲,它的確是人生的模型。
玩遊戲需要用到許多不同類型的技巧,其中一種是基本技巧,比如打籃球不能缺少的投籃能力,在法律界工作不能缺少的案例積累能力,玩圍棋的時候需要記住大量的“定式”(雙方可以接受的變化,可稱為圍棋棋盤上的“均衡”)等。這些技巧一旦脫離了遊戲,可能就沒有多大用處了。但博弈論的策略思維則是另外一種技巧,它要求從你的基本技巧出發,考慮的是怎樣將這些基本技巧最大限度地發揮出來。這是具有普遍意義的原則,可以應用於生活的方方麵麵。
博弈論與諾伊曼博弈論是由兩位傑出的學者——馮·諾伊曼和摩根斯坦在上世紀中期創立的。
約翰·馮·諾伊曼是20世紀最偉大的科學家之一,是匈牙利天才的數學家,有人甚至稱他擁有“世界上最好的大腦”。為他贏得“天才”聲譽的主要是他在純粹數學和數學物理學方麵的貢獻,但是他的兩個“業餘愛好”的產物卻讓他更為大眾熟知:一個是計算機(他是現代二進製數字計算機研究理論的創始者);另一個就是博弈論。
盡管對具有博弈性質的問題的研究可以追溯到19世紀甚至更早。例如,1838年古諾簡單雙寡頭壟斷博弈;1883年伯特蘭和1925年艾奇沃奇思研究了兩個寡頭的產量與價格壟斷;2000多年前中國著名軍事家孫臏利用計謀幫助田忌賽馬取勝等等都屬於早期博弈論的萌芽,但那都是零星的、片斷的研究,帶有很大的偶然性,很不係統。
從20世紀20年代到40年代,馮·諾伊曼沉醉於研究各種撲克遊戲——當然他感興趣的不是贏錢,而是遊戲中的各種要素——如虛張聲勢、使用騙術、猜測對方意圖以及一切在規則允許範圍之內的手法,他希望找到某種數學結構揭示這些手法的規律。
馮·諾伊曼曾經這樣解釋博弈論不同於棋譜之類的“遊戲理論”:“下棋不是博弈,因為下棋是一種定義完善的計算,你也許無法給出答案,但是理論上任何棋局都有一個正確的解。而博弈不是這樣,實際生活也不是這樣,它們包括虛張聲勢、騙人的小計謀、相互捉摸以便應對等等,博弈論研究的就是這些東西。”
在諾伊曼看來,“博弈”就是一種衝突狀態,在這種狀態下,參與者必須作出選擇,並對對方的選擇作出判斷,這種判斷和選擇決定了博弈的結果。諾伊曼希望了解博弈中是否總有一種理性的解法,揭示林林總總的各種博弈背後的規律。
當他的研究接近完成時,他意識到這一理論可以應用到經濟學、政治學和其他領域中。
1939年,馮·諾伊曼遇到經濟學家奧斯卡·摩根斯坦,並與其合作才使博弈論登堂入室,成為一種新的學科。
1944年,諾伊曼與摩根斯坦的《博弈理論與經濟行為》出版,標誌著現代係統博弈理論的初步形成。
書中提出的標準型、擴展型和合作型博弈模型解的概念和分析方法,奠定了這門學科的理論基礎。
這本書雄心勃勃地夢想為經濟學找到公理化的“解”:“我們希望建立起令人滿意的……典型的經濟行為與適當的策略的數學表達嚴格一致。”但是在問世之初,這一理論並無多大影響:因艱深難懂(書中充滿了數百個數學公式)而讀者寥寥,隻是在幾年以後才得到學術界的肯定,人們把它看作是開辟了一個重要的學科,並預言“我們的子孫將把這看作是20世紀上半葉最重要的科學成就之一。該書作者成功創建了一門新的真正科學——經濟科學,而且它無疑是正確的”。而這也似乎驗證了博弈論在人們頭腦中是一個博弈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