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粉鴿
現代人文主義者的技術哲學主要對工具論的技術觀或工程的技術觀進行了極為深刻的批評,指出了這種技術觀盡管可能是正確的,但絕不是本質的、深刻的,如果以此技術觀對待技術及其帶來的危機,不僅無助問題的解決,甚至可能會陷入一個永遠無法自拔的惡性循環中―新技術帶來危機,解決危機的新技術……因此,現代人文主義者在思考技術時,盡量試圖站在技術之外,從旁邊“冷眼”透視技術,尋找遮蔽在技術表麵之下的本質,做到旁觀者清。然而,這也恰恰導致了其理論上的缺陷,既過分深究技術的本質而使技術本質實體化,又指責現代機器技術而使技術黑箱化,如此一來,在就如何解決技術危機的問題上都遠離實際操作的層麵,有虛無化傾向。
一、關於技術本質的實體化傾向
這種觀點將技術理解為一種外在於我們的獨立力量或本質,因而認為技術發展的趨勢不再是按人類的目的,也不再受人類的控製,而恰恰相反,技術作為一種“自律性”力量或一種置擺萬物命運的“座架”,其危險在於它不僅已脫離了人類的控製,而且更重要的是它對於經濟、政治的自主性,它引起和決定人、自然以及社會的變遷,它是其他一切存在者物化的原動力。
當代美國技術哲學家約瑟夫?皮特認為:“人文主義技術哲學等於是把技術看作了一種‘物’,一種‘實體’,而且使之具體化,並且賦予其思想和它自己的意圖。”這樣,實體化的技術使得進步的任何希望都進入了死胡同,以這樣的方式對待技術的利益,都將是負麵的,它在於把責任從人類的肩膀上刪除,現在我們可以譴責所有關於技術發生到我們身上的事情。皮特認為,將技術理解為自主的力量是一個重大的錯誤。他認為技術即便自主的,那也是微不足道的,因為“技術是自主的”是說當一種技術的發明者,一旦技術運用於社會,發明者就對他或她的發明失去了控製。在公共領域,技術擴散將是共同體決策的結果,隻不過關於共同體決策的結果是絕對缺乏預見性的,自身產生了“技術自主的幻想”,如果我們把自主定義為“既從它的發展,又從它的應用的影響中解脫”,那麼技術就不可能是自主的,那些害怕具體化技術的人實際上害怕的是人而非技術,並非是機器本身令人恐懼和害怕,而是一些人利用機器做什麼用;或者,考慮到機器,通過評估與規劃我們未能做什麼。皮特認為“槍沒有殺人,而是人殺人”。機器自身什麼都沒有做,那就是我們對技術自主的唯一重大認識。可見關於“技術的自主”以及更進一步講對技術本質的實體化理解是皮特批評人文主義技術哲學的主要方麵。
當代美國另一位技術哲學家安德魯?費恩伯格在談到人文主義的技術哲學,特別是海德格爾、馬爾庫塞等人的技術哲學,稱其為技術實體主義,按照費恩伯格的理解,“技術實體主義”指認為技術的本質外在於我們,因而脫離我們控製的觀點,他認為“海德格爾等人把技術理解為是與我們相分離的一種自主力量,這種力量從一個外在的理性王國作用於我們的社會乃至影響曆史的進程,好像是一個完全脫離人類控製的超然力量。”費恩伯格認為這種觀點在技術對曆史的作問題上堅持宿命論,與他自己試圖在日益技術化的世界中保存住意義的努力是相對的。對技術的這種帶有濃重人文氣息的實體性表征,可以說是西方傳統形而上思維的延續,海德格爾他們批判技術理性的本意是“祛魅”,而造成的結果卻重新“附魅”,解蔽的同時又造成了新的遮蔽,形成了技術本質中心主義。
二、對現代技術的斷裂性理解了技術本質中心主義
現代人文技術哲學中普遍將傳統技術與現代技術斷然分開來理解,即認為傳統技術與現代機器技術之間存在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傳統技術與現代技術的過渡是非延續的、斷裂的。上麵曾討論過的技術本質的實體化思維主要是針對現代機器技術而言的。他們認為傳統技術是一種天人合一世界觀中人與自然關係暢達的中介,並不是一種異己的力量,並不會對自然和社會造成無法彌補的破壞和創傷。然而現代技術卻在伴隨人類自然觀轉變的同時,也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成為置擺包括人在內的所有存在者曆史命運的自主性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