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一場雪後,天氣轉暖,霧也隨之而來。走進能見度極低的霧中,四周竟然出奇地安靜。身前、身後、身左、身右,都有流動著、包裹著、纏繞著。風也靜止不動,陽光被隔離。

空氣在無聲地喘息,渾濁的鳥聲倒掛在那些濕漉漉的葉片上。

霧用無情的滲透和包圍,讓你感到它的無處不在。不論是高山大川,還是紅牆碧瓦,不留下一絲縫隙,它在有型與無形的轉換中,展示自己的高深莫測的威力。

霧是水的另一種存在形式,以漂浮的狀態彌漫在能夠穿透的每一個角落,隻要你在有霧的時刻走出戶外,不管你是喜歡不喜歡,你都會與霧親密接觸,如果霧裏有厚重的塵埃,吸入身體會影響健康,這也許就是人類的咎由自取——大自然的懲罰。

此時此刻,接天連壤的白的朦朧,暗淡了晨光,或濃或淡在每一寸能到達的空間漂浮。濃的霧彙成一種極致的厚實,讓人深難探底;淡的霧融入了春天的氣息,仿若花影閃爍,若影若無,散發著清涼和濕潤。

霧讓人的想象發揮到極致,美妙無比,於世界卻未必全是好事。大霧彌漫的區域,幾小時不見消散,甚至終日濃霧不散,造成飛機不能正常起降,高速公路不能正常通行而關閉,給人們的正常出行帶來極大的不方便,但由於區域的不同,霧也有利於植物的生長,比如我南方的老家,甘蔗、橘樹之類的植物喜歡多霧的氣候。

近幾年,這座邊城每年有霧的天氣有所增加,有霧的邊城和有霧的鄉村相比,讓人有一種歸精神家園的感覺。

清晨的街道是安靜的。鱗次櫛比的大樓,浮沉在這一片白色的海洋之中。城市,樹木,行人,這些人們司空見慣的風景,滿身都是水遺落的夢的碎片,晶瑩剔透。

幾隻麻雀飛來跳去,從一棵樹飛到另一棵樹上,從一株草莖跳到另一株草莖上,啄食著草地上的草籽,或用尖尖的嘴梳理一下蓬亂的羽毛。有風吹過,霧,便輕輕柔柔地落了下來,落在我的頭發上,落在我的肩膀上,落在我的睫毛上,像風雪夜歸人,眨眼之間,是微微的清涼。

隨著太陽的攀升,霧氣凝成的水滴,滴滴嗒嗒落在草地上,草地似乎在瞬間柔和起來。無論是城市還是鄉村,那草尖上的一絲綠,毫無保留地露出了春的信息。

麵對著明亮起來的天空,忽然感覺自己的前世今生本來就是一株小草,在經曆了漫長的寒冬,被霧彌漫滋潤,最終抵達一個明亮的春天。

不是嗎,那草尖上閃爍的晶瑩分明就是我的人生的某個清晨的顯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