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中國岩畫中的馬印記(1 / 3)

中國岩畫的分布範圍非常遼闊,東起大海之濱,西至昆侖山口,北到大興安嶺,南到左右江沿岸,到處都有岩畫發現,有岩畫點近千處,畫麵近百萬幅。中國岩畫不但分布範圍廣泛,而且風格樣式多樣,內容豐富多彩,反映了人類社會初期的生產活動和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麵,如狩獵、放牧、戰爭、生殖、信仰等。動物,是原始岩畫中最為常見的題材。岩畫中所見的動物形象十分豐富,涉及的動物種類極其繁多,甚至一些今天已經滅絕了的動物,在原始岩畫中也有所表現。在諸多的動物形象中,當然少不了馬。在我國各地發現的原始岩畫中,特別是在屬於北方係統的新疆岩畫、陰山岩畫、烏蘭察布岩畫和賀蘭山岩畫中,都發現有豐富的馬圖像。

中國的馬岩畫,主要有以下幾方麵內容:即馬與其他動物混雜的岩畫,以馬為主體的岩畫,獵馬岩畫、牧馬岩畫、騎馬岩畫、馬車岩畫、馬蹄印岩畫等等。這些岩畫清楚地反映了人類最初與馬接觸、獵馬、牧馬、用馬等一係列文明成果。中國早期的馬文化,便可從這些岩畫中窺見一斑。

在我國北方岩畫中,有很多馬與牛、羊、鹿等動物相混雜的圖像,這是初民畜牧生活的形象反映。這些混雜的動物圖像中,馬的形象有時被突出表現。有些地區還發現有以馬為主體的岩畫,馬的形象被刻畫得高大駿逸,十分突出。

最早記載中國境內馬岩畫的是酈道元。他在《水經注》中曾記有今寧夏、內蒙古等地的馬岩畫。卷三:

河水又東北逕渾懷障西……河水又東北曆石崖山西。去北城五百裏,山石之上,自然有文,盡若戰馬之狀,粲然成著,類似圖焉,故亦謂之畫石山也。又北過朔方臨戎縣西。

文中所引地名渾懷障、朔方、臨戎均在今寧夏、內蒙古境內。這一地段的黃河沿岸有“畫石山”,山上刻有岩畫,圖像“盡若戰馬之狀”。酈道元《水經注》所記這一地區至今仍有大量馬岩畫發現。岩畫學者們在今內蒙古、寧夏及其他地區都發現了許多刻有馬形象的原始岩畫。蓋山林先生曾對陰山岩畫、烏蘭察布岩畫進行過詳細考察和研究,有《陰山岩畫》、《烏蘭察布岩畫》等著行世,書中也收錄了許多以駿馬為主體的岩畫。駿馬形象在新疆岩畫中,最為突出。

新疆的阿爾泰山、天山、昆侖山、喀喇昆侖山、帕米爾高原和準噶爾西部山地的眾多岩畫點都發現有駿馬的形象。新疆地區,從古至今都是良馬的產地。新疆準噶爾盆地區曾是野馬出沒的地方。13世紀成吉思汗西征時,這裏還是野馬成群。經明清兩代的捕殺,數量有所減退。19世紀末,沙俄先後派十餘支探險隊潛入準噶爾捕捉野馬,一個名叫普爾熱瓦爾斯基的人獵獲一匹野馬並將標本帶回彼得堡,遂命此類野馬為“普氏野馬”。“普氏野馬”也就成了國際通用的名詞,家馬就被許多人認為是由普氏野馬馴化而來的。蘇北海先生等在這一帶發現了許多野馬岩畫。其中一岩畫發現地在奇台縣北塔山阿艾提溝,創作時間距今約3000年前。岩畫中的野馬體形略為粗壯,耳稍長,蹄大,尾長,鬃毛短而密,與家馬相比有明顯不同。類似的形象在額爾齊斯河上遊的富蘊縣也有發現。在杜熱鄉一塊岩石上鑿刻的大馬長72厘米,高32厘米,短鬃,短尾,顯然是一匹野馬。惟其體長、頸長、頭長,已奠定後來阿爾泰駿馬馳名中亞的基礎。在阿爾泰山、準噶爾西部山地和天山北麓的洞窟彩繪和鑿刻岩畫上,駿馬也是最為突出的動物形象。阿勒泰市克木齊鄉玉衣塔斯有一駿馬岩畫,畫麵上的大馬昂首,豎耳,拋短尾佇立,體軀肥碩,健壯有力。此外另一駿馬形象也是昂首,豎耳,拋尾,似在準備飛馳。這裏的駿馬形象幾乎都具有這一特點。至於天山北麓,更可看到古代一群群的駿馬岩畫。如在呼圖壁縣康家石門子的一塊岩石上,刻有九匹正在奔馳著的駿馬,被稱為天馬故鄉的伊犁特克斯縣闊克蘇,也發現有群馬岩畫。在這些岩畫中,馬都是被作為主體來表現的,馬的形象被刻畫得高大俊逸,說明當時馬在人們的心目中已經占有相當地位。

馬在未馴服之前,是人們重要的狩獵對象。以獵馬為主題的岩畫雖然少見,但確實發現陰山、賀蘭山與北山,以及哈薩克斯坦境內都有獵取野馬的岩畫。據蘇北海先生研究,古代西域狩獵社會時期岩畫上的動物主要有北山羊、野牛等,野馬也是他們的重要獵物之一。新疆富蘊縣境內有一岩畫,畫麵上有一男一女兩個持弓的獵人,男獵人正彎弓搭箭瞄準前方。在男獵人下麵和女獵人左麵彩繪一峰駱駝、一匹馬。岩畫表明當時(原始母係社會)男女都狩獵,狩獵對象以大獸馬和駱駝為主。新疆哈巴河縣有一組岩畫,畫麵正中赭繪一匹大馬,大馬周圍刻有手持弓、盾牌、木棒等武器的人物,其中一有尾飾的人似在大聲吆喝大馬,岩畫表現的是人們圍獵野馬等動物的壯觀場麵。新疆吉木乃縣發現的一狩獵野馬等動物的岩畫場麵更為宏大。岩畫上鑿刻有兩個持弓獵人、一徒手人、一騎馬人,另鑿刻有一匹野馬和鹿以及北山羊等動物數隻。在這幅狩獵圖裏,獵人在追射,各種野獸在逃奔:有尾飾的獵人在追射一匹野馬;生殖器勃起的裸體獵人在追射一隻北山羊;徒步者舉起雙手驅趕野獸,而騎馬人則高舉左手,張開右手,企圖攔截竄奔的野馬。岩畫表現了人與獸之間的一場搏鬥,充滿了緊張的氣氛。在這裏馬既作為騎乘的對象,又作為狩獵的對象,說明古時家馬和野馬曾經有過很長一段時間並存。

狩獵的過程,往往伴隨著馴化。馬被馴化後,牧馬,則成了馬岩畫表現的一個主題。

牧馬圖在陰山岩畫和烏蘭察布岩畫中,較為豐富。內蒙古磴口縣陰山中有一岩畫,畫麵刻有一個牧人和五匹馬。牧人頭戴帽子,生殖器勃起,五匹雄性駿馬則隨著牧人徐徐行進。烏拉特中旗幾公海勒斯太有一《牧馬》岩畫,畫麵最上方為一匹公馬,公馬下邊是一群姿態各異的馬匹;右邊為一雙手叉腰、作蹲襠式、身係飾物的牧馬人形象。蓋山林先生認為,此畫距今約3000年。內蒙古達爾罕茂明安聯合旗禪番呼熱石壁上的馬群圖像,更是豐富無比。第1組岩畫畫麵上牧馬人站於右下方,數十匹馬寧靜地在草場中食草,馬群之中,有一昂首翹尾的牧犬。第2組岩畫在第1組之東,也是馬匹成群。岩畫反映了畜牧時代人們的牧馬生活。新疆天山北麓地區的岩畫上,也有許多牧馬圖。其中以庫魯克山興地岩畫的一幅牧馬圖最為有名。畫麵上刻有一牧人正騎著馬兒趕著一群馬前往草樹繁茂的高台地上放牧。坡上有兩棵枝繁葉茂的大樹,樹後一輪太陽放射出光輝,整幅作品就像是一首悠揚的牧歌。更多的牧馬圖是馬和其他畜類混合放牧圖,如羊馬混牧圖、羊馬牛混牧圖、羊馬駱駝混牧圖,這在我國北方岩畫中隨處可見。

騎乘,是馬岩畫中最為常見的主題。岩畫中表現人們騎馬,或騎馬狩獵,或騎馬放牧的場景,是人們繼獵取野馬、馴服野馬使之成為家馬後的又一重要文化成果。

新疆吉木乃縣有一騎馬岩畫,在表現馬匹的高大、壯健、優良的同時,騎手的高超騎術也得到了充分的表現。畫麵上有兩個騎馬人和一匹馬。上麵一匹馬的騎者是一個少年騎手,盡管這匹馬彎著脖頸,低著頭,豎起尾巴,蹶著四蹄,不願讓人騎,但他卻能穩坐馬背,駕馭自如。下麵的一個騎馬人也一樣穩坐馬背,張開雙手,吆喝著駿馬在草原飛奔。這裏的騎手,都是直接騎乘在倔強的駿馬背上,沒有韁繩,更無鞍韉,表現了非凡高超的騎術。今內蒙古境內也廣泛發現有騎乘岩畫。最壯觀的是烏蘭察布岩畫中的《列騎》岩畫。畫麵中有九個騎馬人,朝著同一方向前進。群騎中和周圍有備騎的駱駝和馬,右邊還有幾個小動物。岩畫場麵宏大,是草原居民生活的真實寫照。阿拉善右旗曼德拉山的《乘騎?雙峰駝?岩羊》岩畫,畫麵上有雙峰駝、岩羊等動物形象,騎駝者和騎馬者占據主要位置。騎者手持韁繩,作行進狀,生動地再現了古代遊牧人的日常生活,為早期鐵器時代遊牧人的作品。較晚的騎乘岩畫在曼德拉山也有發現。其中一幅《村落?乘騎》岩畫,畫麵右邊是由17個帳篷組成的村落,正中高大的帳篷為村落的中心,可能是長老居住或舉行集會的地方。帳篷內外有人物形象,左邊三人策馬行進,反映了古代民族的聚落形態。此幅作品當比上述晚出,據學者們研究,為北朝遊牧人的作品。從內蒙古等地的不同時期的騎乘岩畫可以看出,馬匹自從被人們馴服以來,長時期內一直是人們的重要交通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