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宮博物院藏)
漢魏六朝時田獵之風極盛。漢賦的重要特點之一就是以鋪張揚厲的手法表現統治者的田獵等奢靡生活,如司馬相如的《子虛賦》、《上林賦》,揚雄的《羽獵賦》等。三國時期曹氏父子都擅長騎射。曹操年少時就很喜歡弓馬弋獵。漢末朝政昏亂,曹操為避禍而稱病回鄉,“春夏習讀書傳,秋冬弋獵,以自娛樂”。曹丕未稱帝時,亦好射獵,他在《典論?自敘》中說:“若夫馳平原,赴豐草,耍狡獸,截輕禽,使弓不虛彎,所中必洞,斯則妙矣。”以至有人勸他勿要沉湎於此而忘記社稷大事。吳主孫權也是一個有名的獵手,他在田獵時,經常騎馬射虎。《三國誌?吳誌》:“權將如吳,親乘馬射虎……馬為虎所傷,權投以雙戟,虎即廢。”所以蘇軾在《江城子?密州出獵》中才有“親射虎,看孫郎”之句。
北朝統治者多為遊牧民族,騎射本來就是他們生活的一個組成部分。位及人主後,更是不忘田獵之戲。《魏書?世祖紀》記載:拓拔燾在長川築馬射台,“帝親登台觀走馬,王公諸國君長馳射,中者賜金錦繒絮各有差”。後又在祚嶺築壇,戲馬馳射,賜射中者金錦繒絮各有差。《太平禦覽》卷九?七還載有北魏廣平王元懷在河北馬場打獵之事。凡競賽獲勝者可得一定數量的獎品,有時索性就用馬匹作為騎射競技的獎品。北齊高演時,曾與群臣宴射於西園,規定凡射中離宴堂140步處箭靶者,賜予良馬及金玉錦彩。群臣之中有一個叫元景安的人,“徐整容儀,操弓引滿,正中獸鼻。帝嗟賞稱善,特賚馬兩匹,玉帛雜物又加常”。南朝人也有善於騎射者。梁朝人曹景宗射獵技術高超,每當他與眾人騎馬逐鹿時,他總是在鹿馬混雜時引弓射箭,從未誤傷過馬。《梁書》卷九《曹景宗傳》:
我昔在鄉裏,騎快馬如龍,與年少輩數十騎……平澤中逐鹿,數肋射之,渴飲其血,饑食其肉,甜如甘露漿。覺耳後生風,鼻頭出火。此樂使人忘死,不知老之將至。
南北朝的射獵之風至唐宋時期仍在延續。在唐詩宋詞中多有關於射獵的詩句。王維《觀獵》:
風勁角弓鳴,將軍獵渭城。
草枯鷹眼疾,雪盡馬蹄輕。
忽過新豐市,還歸細柳營。
回看射雕處,千裏暮雲平。
蘇軾《江城子?密州出獵》:
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崗。為報傾城隨太守,親射虎,看孫郎。酒酣胸膽尚開張,鬢微霜,又何妨?持節雲中,何日遣馮唐?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
這一詩一詞,都是以射獵為題,充滿了勇武豪邁之氣。唐宋射獵之風從中可見一斑。
遼、金、元、清為北方遊牧民族建立的政權,騎射之風較唐宋時期更盛。但已不限於貴族階層,民間亦行此風。
射柳,是契丹、女真、蒙古等北方民族皆喜愛的體育遊戲活動。其方法:
插柳球場為兩行,當射者以尊卑序,各以帕識其枝。去地約數寸,削其皮而白之。先以一人馳馬前導,後馳馬以無羽橫簇箭射之。既斷柳又以手接而馳去者為上。斷而不能接去者次之。或斷其青處、及中而不能斷與不能中者,為負。每射,必伐鼓以助其氣。
元宮廷內外射柳之戲也頗盛,每遇節慶都要舉行射柳比賽:
?柳者,於端午日……諸王行觴為節令壽。前列三軍,旗幟森然。武職者鹹令?柳,以柳條去青一尺,插入土中五寸。仍各以手帕係於柳上,自記其儀。有引馬者先走,萬戶引弓隨之,乃開弓?柳。斷其白者,則擊鑼鼓為勝。
射柳之俗也傳入漢族中,但限於軍中。宋代軍中曾行此戲。程大昌《演繁錄》卷十三:“折柳環插球場,軍士馳馬射之。”明代軍中仍在延續此戲。《萬曆野獲編》卷二:“京師及邊鎮……(重五)日俱射柳較勝,士卒命中者,將帥次第賞賚……內庭自龍舟之外,則修射柳故事,名曰走驃騎,蓋沿金元之俗。”
射柳實際上是一種騎射競技活動。類似的競技活動,在北方民族中早已存在,它的曆史可追溯到古匈奴時期。遼寧西豐匈奴墓出土的青銅飾件,其上就有匈奴人走馬、射箭等圖像。北方遊牧民族以騎射為傳統,從小就開始培養孩子的騎射本領。如匈奴人“少兒能騎羊,射狐兔”。蒙古人也是這樣。《黑韃事略箋證》:“其騎射則孩時繩束以板,絡之馬上,隨母出入,三歲以索維之鞍,俾手有所執,從眾馳騁,四五歲,挾小弓短矢,及其長也,四時業田獵。凡其奔驟也,?立而不坐,故力在跗者八九,而在髀者一二,疾如飆至,勁如山壓,左旋右折如飛翼,故能左顧而射右。”因為騎射已經構成了他們生活的一部分,所以上至最高統治者,下至普通牧民,都善於騎射,並且崇尚騎射本領高超的人。民間競技,也多以此作為比賽項目。
田獵、騎射,特別是騎射,是一項難度很高的競技活動,它不但需要高超的騎術,而且還要掌握嫻熟的射技。賽馬則與騎射比賽有所不同,它主要是考驗參賽者的騎乘本領和馬匹奔跑的速度等。賽馬是北方遊牧民族的重要娛樂和競技活動。匈奴人已有此戲。《後漢書》卷八十九《南匈奴傳》:“因會諸部,議國事,走馬及駱駝為樂。”蒙古、藏、哈薩克、柯爾克孜等民族至今還盛行此俗。藏族在新年和七月,都要舉行傳統的賽馬活動,有長賽程的跑馬比賽,還有跑馬揀哈達、跑馬射箭等比賽。哈薩克族在舉行賽馬比賽時,還有“馬上拔河”、“馬上摔跤”等項目。柯爾克孜族的賽馬比賽則有“飛馬拾銀”這一既驚險又精彩的傳統項目。有些騎馬民族還給賽馬加入了“揮竿套馬”、“繩索套馬”等內容。在蒙古族的“那達慕”大會上,騎馬、射箭是必不可少的內容,騎馬、射箭和摔跤構成了蒙古“男子漢三藝”。
在一些尚未學會騎乘或不善於騎馬的民族中,則有賽車之俗,即比賽馬車奔跑的速度,以快者為勝。眾所周知的孫臏賽馬的故事,實際上是賽車。田忌與齊王賭馬賽車,田忌采納孫臏的建議,“以君之下駟與彼之上駟,取君上駟與彼中駟,取君中駟與彼下駟”,最終以兩勝一負而取得了勝利。
2.馬球?馬戲?馬術
馬球曾經是風靡古代社會的一種遊藝活動。因它是一項騎在馬上揮杖擊球的運動,所以又稱擊鞠、擊球。中原地區的馬球始於何時?一說起源於波斯,由波斯經西域傳入長安;一說起源於吐蕃,後傳入中國。馬球在唐朝初年傳入中原地區。中唐人封演《封氏聞見記》記載:“太宗常禦安福門,謂侍臣曰:‘聞西番人好為打球,比亦令習,會一度觀之。’”唐太宗令習打球,首開唐代打球風氣,標誌著唐代馬球的興起。到唐朝中期及其以後,馬球活動逐漸風行。上自皇帝,下至諸王大臣,文人武將,無不“以此為樂”。
1956年,西安唐長安大明宮含光殿遺址出土一奠基石,上有銘文:“含光殿及球場等大唐大和辛亥歲乙未月建”,此石的出土表明,唐代皇宮中專門設有供皇帝使用的馬球場。唐代皇帝多愛好打馬球,有的球技還很高超。《唐書》本紀中常常有皇帝幸某處擊鞠的記載。唐中宗李顯就是個球迷,他經常率領文武百官到梨園亭球場觀看馬球比賽。沈?期曾作《幸梨園亭觀打球應製》:“今春芳苑遊,接武上瓊樓。宛轉縈香騎,飄搖拂畫球。俯身迎未落,回轡逐傍流。隻為看花鳥,時時誤失籌。”詩中描繪了初春時節宮廷中馬球比賽的激烈場麵。《封氏聞見記》記有一場吐蕃隊和唐朝宮廷隊的馬球賽:“景雲中,吐蕃遣使迎金城公主,中宗於梨園亭子賜觀打球。”結果以臨淄王李隆基等為隊員的唐朝隊獲勝。李隆基即位後,仍打球不輟,一直堅持到晚年。宋人李公麟繪有《明皇擊球圖卷》,晁無咎題詩曰:“宮殿千門白晝開,三郎沉醉打球回。九齡已老韓休死,明日無複諫疏來。”玄宗以後諸帝也都嗜球如癖,一直延續到五代時的南方政權,如吳主楊行密、蜀主王衍都喜好馬球之戲。後蜀花蕊夫人《宮詞》說:“小球場近曲池頭,宣喚勳臣試打球”,“西球場裏打球回,禦宴先於苑內開”。
唐代皇帝對馬球的喜好,帶動了社會上馬球運動的盛行。“上好擊球,由是風俗相尚。”唐代諸王公大臣、武將文官乃至女子都很喜愛打馬球。1971年,在陝西省乾縣唐章懷太子李賢墓中發現一幅極其珍貴的《馬球圖》,畫麵上繪有20多個騎馬擊球的人物形象。他們穿著各色窄袖袍,頭戴襆巾,足登黑靴。五名騎手正在奮力奪球,一位騎棗紅馬的騎手跑在最前麵,高舉鞠杖,側身向後擊球,身手矯健,姿態優美,球在場中滾動,後麵的幾個騎者正在驅馬爭搶。整個畫麵氣勢宏偉,再現了唐代貴族馬球活動的精彩場麵。唐代文人中進士後,按慣例要到月燈閣舉行球會。五代王定保《唐摭言》就記有僖宗乾符四年(877)的一次月燈閣球會的盛況:“諸先輩月燈閣打球之會。時同年悉集。無何,為兩軍打球……閣下數千人因之大呼笑,久而方止。”就連閨閣女子也喜歡打馬球。故宮博物院珍藏有一唐代擊球圖銅鏡,上麵雕刻著四個驅馬擊球的女子形象,女子們身騎奔躍的駿馬,手中揮舞著球杖,姿態英武,畫麵生動地再現了唐代女子馬上擊鞠的形象。打馬球,也是契丹、女真、蒙古等民族喜愛的體育活動之一。它的曆史可回溯到古匈奴時期。13世紀蒙古人中打球之俗甚盛。趙珙在《蒙韃備錄》中說,蒙古人“擊鞠止是二十來騎,不多用馬者,爾惡其哄鬧也”。蒙古人入主中原、統一全國後,馬球運動仍在他們當中流行。元熊夢祥《析津誌?風俗》中言:
擊球者,今之故典。而我朝演武亦自不廢。常於五月五日、九月九日,太子、諸王於西華門內寬廣地位,上召集各衙萬戶、千戶,但怯薛能擊球者,鹹用上等駿馬,係以雉尾、瓔珞、縈綴、鏡鈴、狼尾、安答海,裝飾如畫。玄其障泥,以兩肚帶拴束其鞍。先以一馬前馳,擲大皮縫軟球子於地,群馬爭驟,各以長藤柄球杖爭接之。而球子忽綽在球棒上,隨馬走如電,而球子終不墜地。力捷而熟嫻者,以球子挑剔跳擲於虛空中,而終不離於球杖。馬走如飛,然後打入球門中者為勝。當其擊球之時,盤屈旋轉,倏如流電之過目,觀者動心駭誌,英銳之氣奮然……勝者受上賞,罰不勝者,若紗羅、畫扇之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