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3 / 3)

小妹仿佛不相信地說:“現在?!”說著,慌忙從床上跳下來。

大梅說:“這唱中帶笑啊,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秘密,你要是掌握住了,其實也很簡單。這裏邊最重要的一點是:要真笑,要發自內心的笑……”說著,她招呼小妹,“你聽好……”說著,便唱起來了……

可是,小妹照著老師教的樣子,連唱了幾遍,卻怎麼也不得要領……她苦著臉尷尬地說:“老師,我太笨了!”

大梅笑著說:“別急,這也不是著急的事,你好好琢磨琢磨,以後多練練就會了……”

小妹望著大梅,好半天沒有說話,隻是重複說:“我太笨了!我真是太笨了!”

第二天,小妹要走了,在臨走前,她又把大梅換下的衣服拿到水池邊上去洗……

大梅看著她,說:“孩兒,歇會兒,別再累著了。”

小妹說:“老師,我不累。”

大梅感歎說:“我這一輩子,就缺個好閨女呀!你看,你一來,這家也像是個家了……”

小妹說:“那我以後常來,你可別攆我呀……”

這時,大梅突然說:“孩兒,我給你說個事,你想不想調過來?”

小妹正在擰一件濕被單,聽了這話,眼裏的淚嘩一下流出來了,接著,她手裏的被單“啪”一下掉在了水池裏……

大梅吃驚地望著她,說:“孩兒,怎麼了?!”

小妹哭著說:“老師,你救救我吧。”

立時,大梅拉著小妹坐下來,說:“到底怎麼了?你給我好好說說。”

小妹流著淚說:“……老師,不瞞你說,我在縣裏實在是呆不下去了!我也不知因為啥,把局長給得罪了。他原是劇團的團長,那時,他就死活不讓我上戲。都兩年了,一直讓我跑龍套……有一回,他還,他還想……”

大梅氣憤地說:“這也太不像話了!孩兒,你過來吧。調過來算了!咱也不受他那窩囊氣了!”

小妹怯怯地說:“他不會放的。我早就想走……可他說了,隻要他當一天的局長,我就別想走!”

大梅一聽,更氣了:“我不信他就這麼厲害?!明天我就過去!不放?看他放不放?!”

大梅是個急性人,她說到做到,第二天,她拉上導演就到臨平去了。

快中午的時候,一輛桑塔那轎車開進了臨平縣文化局。大梅和蘇小藝從車上下來,一塊走進了局長辦公室。

局長見是大梅來了,很熱情地站起握手、讓坐:“喲,喲!申老師來了?稀客,稀客!請坐,快請坐。”

大梅坐下後,寒暄了幾句,說:“丁局長,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這次來,是想跟你借個人……”

局長一聽,十分慷慨地說:“這話說哪兒去了?都是一家人嘛。再說了,你們是地區團,也算是上級單位麼。說吧,要誰?我一定大力支持!”

大梅看了蘇小藝一眼,說:“有局長這句話,我就放心了。謝謝丁局長!”

局長說:“說吧,要誰?不用客氣。”

蘇小藝接著說:“劉小妹。”

局長聽了這三個字,臉色立時就變了,他好久不說一句話……過了一會兒,他很勉強地笑了笑,說:“這次老申親自來了,我也就不說外話了。這樣吧,縣團的演員,不管你們要哪一個,我統統放行。就是這個劉小妹,不能走!”

大梅說:“那是為啥?”

局長鐵著臉說:“這個人……這個,這個,啊,囂張得很!把團裏搞的啊,不像話麼!我說了,誰都可以走,就她不能走!隻要我當一天局長,他就別想攀高枝!我就不信,我治不了她!”

蘇小藝馬上求告說:“丁局長,這樣,這樣,劉小妹既然這麼壞,你就讓她走吧。好不好?她一走,不就……”

局長仍然沉著臉說:“這件事,沒有商量的餘地,對不起了。”

大梅望著局長,很平靜地說:“放吧,丁局長,曹操還有一條華容道哪。她不過是個年輕人嘛,讓她走了算了……”

局長口氣仍然很硬,說:“華容道?我這裏沒有華容道。不放,這個人堅決不能放!”

大梅站起身來,說:“那好,我們走了。”說著站起身,就往外走……

出了門,蘇小藝不甘心地說:“就這麼走了?”

大梅說:“不走咋辦?改天再來!”

往下一連十幾天,大梅幾乎天天往臨平跑,可那局長卻一直躲著不見她。這一天,大梅又來了。然而,這次來,卻又讓他們撲了個空。文化局的人說,局長不在家。問什麼時候能回來,人家又說不知道。於是,兩人隻有站在門口等了。可等來等去,眼看日錯午了,仍不見局長的影子……

蘇小藝說:“這已經是第八趟了。人家死活不見,有什麼辦法呢?”

大梅說:“我看他是躲了。”

蘇小藝說:“這事,我看難辦。他死卡著不放,咱有啥辦法呢?”

大梅說:“我不信。他一個局長就這麼厲害?!”

蘇小藝說:“現在托人都沒法托。你不是讓地區王局長寫了信麼,人家就是不見你,你說咋辦?”

大梅說:“咋辦?等!”說著,大梅就那麼往地上一坐,說:“我看他回來不回來?!”

就這麼等啊等啊,眼看天都黑了,蘇小藝攙著大梅,說:“走走走,走吧……”

大梅氣呼呼地說:“我改天還來,這一回我跟他摽上了!”

三天後,大梅又來了。這一次,大梅不再找局長了,她直接進了縣政府大院。因為蘇小藝有事不能來,這次是小韓陪著她來的。

進了縣政府,政府大樓一共五層,大梅上樓時,開始是手扶著牆爬了一層,爬到第二層時,大梅坐在台階上歇了一會兒,歎口氣說:“小韓,孩兒,我這腿咋一點力也沒有了?”

小韓說:“申老師,我背你吧。我背你。”

大梅說:“再叫我歇會兒,興許能走。”

小韓說:“申老師,來吧,我背你,這樣快些!”說著,小韓往下一蹲,背上她就走……

就這樣,小韓把大梅背到了縣長辦公室門前。大梅呢,二話不說,就直接敲開了縣長辦公室的門……

縣長抬起頭來,一看是大梅來了,馬上起身相迎,說:“哎喲,老大姐,你怎麼來了?快坐,快坐。小張,倒水!”

大梅也不客氣,她往沙發上一坐,說:“縣長,我是來請你喝酒的!”

縣長笑了,說:“老大姐,你這是折我的壽哪。我哪敢喝你的酒呀?你想想,我一家人都是你的戲迷,我爹我娘我哥我姐我老婆,全是!……可以說,我從小就是聽你的戲長大的。有啥事你盡管說!”

大梅說:“真的。真的。我真是專門請你喝酒來了。小韓,把酒拿出來!”

這時,小韓馬上從提包裏掏出了兩瓶“五糧液”,一一擺放在了縣長的辦公桌上……

縣長看了看酒,愣了一下,說:“大姐,真喝哪?”

大梅說:“可不真喝,還假喝?小韓,倒上!”

縣長忙攔住說:“大姐,就是真喝,也不能喝你的酒啊?這是到臨平來了,臨平縣再窮,不至於管不起一頓飯吧?!”

大梅說:“怎麼了?我的酒不是酒?小韓,拿倆玻璃杯,倒上,一人一杯!”

縣長忙攔住說:“大姐,老大姐,我投降。我投降還不行麼?有啥事你說,盡管說,隻要是我能辦的,就是頭拱地,我也給你辦!”

大梅仍然對小韓說:“孩兒,你不是帶著杯子嗎?你隻管把酒倒上,縣長不喝咱得喝。咱是個老百姓,老百姓辦個事老難哪!喝,咱先喝,先喝為敬!……”說著,大梅欠身把桌上的一瓶“五糧液”拿在手裏,就動手去擰那蓋子……

一時,把縣長弄得十分尷尬,哭笑不得……縣長忙抓住大梅的手,把酒從她手裏奪了過來,說:“老大姐,別喝了,你也不能喝。我知道你一身的病……有事咱說事,好不好?等你把話說完,我要是裝滑,我要是不辦事,你再喝,我也跟著你喝,行不行?!我的老大姐?”

到了這時,大梅才歎了口氣,說:“唉,求人老難哪……”

縣長的眉頭也跟著皺起來了,說:“啥事吧?”

大梅說:“咱地區團想調個人,咋也調不來,跑了多少趟,人家就是不吐口哇……”

縣長聽了,說:“就這事?”

大梅說:“就這事。”

縣長說:“人在咱臨平縣?”

大梅說:“可不,就在你縣長手下呢……”

縣長問:“調誰?你說吧?”

大梅說:“縣劇團的劉小妹。”

縣長笑著說:“調個演員,那不是一句話麼,還用你大姐親自跑?打個電話過來不就行了?”

大梅說:“我看你這縣長是光說話不辦事。打個電話?我都跑了八趟了,也沒把事辦成……”

縣長說:“大姐,你不用再跑了,這次我一準給你辦成。你回去等信兒吧。”

大梅說:“興許你縣長的麵子大?可人家局長說了,隻要他當一天局長,小妹就別想調走!……”

縣長一怔,說:“有這麼嚴重麼?……那好,我現在把他叫過來,當麵跟他談!”說著,縣長立時撥通了文化局的電話,說:“請丁局長來一下。”

這邊,那位一直躲著不見的丁局長,一接了電話,就一溜小跑下了樓,一邊扣衣服扣子一邊說:“縣長找我呢。縣長找我……”

不到十分鍾,丁局長就氣喘籲籲地跑上樓來,他輕輕地敲了敲縣長辦公室的門,隻聽裏邊咳嗽了一聲,說:“進來。”

丁局長小心翼翼地推開門,隻見縣長獨自一人在辦公室裏坐著……丁局長說:“縣長,你找我?”

縣長威嚴地指了指對麵的沙發,說:“坐吧。”

丁局長欠著身子坐在了沙發的邊上,兩眼專注地望著縣長……

縣長也不客套,開門見山地說:“地區要個人,你給辦了吧。”

丁局長說:“要誰?”

縣長說:“你們縣劇團有一個叫劉小妹的?”

丁局長一怔,說:“有。”

縣長說:“在咱地區,越調劇團就是咱精神文明的窗口。人家需要人才,咱要無條件地輸送。那個劉小妹,讓她走吧。”

丁局長嚅嚅地說:“縣長,這個,這個,劉小妹,怕不行,她是……是團裏的台柱子,她一走,縣劇團就垮了!這不能讓她走。”

縣長很威嚴地說:“是麼?真是這樣麼?不會吧?要是這樣的話,你讓人家跑兩年‘龍套’?!”

說著說著,丁局長頭上冒汗了,可他還是硬著頭皮說:“縣長,是,是這樣……她她她,她把劇團弄得烏煙瘴氣的,群眾對她意見很大,作風上也有些問題,這麼一個人,要是讓她走了,我我我,無法給群眾交待……”

縣長望著丁局長……

丁局長偷眼看著縣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