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
“是我,吳媽。”
“有事嗎?”
“小姐叫你。”
“哦,我就去。”
龍飛起床,匆匆洗漱完畢,便來到客廳。
吳媽正在擦拭大花瓶。
“小姐在她的房間裏。”吳媽說。
龍飛走進小姐的房間。
居韻還沒有起床,眼圈泛紅,蓋著被子,上身穿一件花紋背心,露著雪白的雙臂。
她見到龍飛,一下擁到他的懷裏。
“怎麼了?”
“我夢見你是共產黨,是來臥底的,結果被爸爸發現了,他們把你放進一個麻袋裏,從一個懸崖投進了大海。真可怕,真恐怖,就像真的一樣。我大聲哭喊著,說你不是共產黨,共產黨還派人來暗殺你,你是真投誠的鬥士,他們不信,他們死死拽住我不放,我眼睜睜看著你被推下懸崖,投入洶湧澎湃的大海!” 說著,她啜泣不止。
龍飛看到她那傷心的模樣,感到可笑,可笑之中又覺得可憐,這個女人對他用心了,認真了,有強烈的想法了。
“秋涼,你忘掉大陸那個軍醫吧,娶我吧,我……我愛上你了……”居韻臉色羞紅,急切地望著他。
“我不是你想象的優秀的男人,我經常三心二意,心猿意馬,我的致命的缺點還沒有暴露呢!剛認識幾天,哪裏能真正了解一個人。”龍飛勸慰她,輕輕地推開她。
“不,你不是那種人,不是那種朝三暮四的男人,我從你的眼光就能看出來。不過,你就是西門慶,我也愛你!”居韻說著,淌下滾滾的熱淚,撲簌簌淌在龍飛的手上。
龍飛懇切地說:“那你也讓我有一個適應的過程,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我想到潛艇上轉一轉。”
“那好啊,可以到我哥哥管的飛鷹號潛艇上,你也是海軍司令部的上校參謀啊,我跟爸爸說去。你要注意安全,昨夜裏有個女共黨死在爸爸的房間裏,說不定也是對著你來的,我的右眼老跳,不停地跳。”
上午十時許,龍飛坐出租車來到台北市洛陽街附近,他付了車錢,見出租車遠去,小心地望望四周,沒有發現“尾巴”,於是來到一家王麻子剪刀鋪門前。剪刀鋪沒營業,小門緊閉。
龍飛輕輕敲門,裏麵傳出一個蒼老的聲音。
“誰呀?”
“我想磨銅剪。”
“磨幾把?”
“三把。”
暗語對上了,門開了,一個老頭將龍飛迎了進去。
“郭師傅!”龍飛驚喜地叫道,他上番來台灣就是找他接的頭。
郭師傅歎了一口氣,“這兩天生意不好,關門了。”
郭師傅帶他穿過一個院子,走進西廂房,挪開床櫃,裏麵現出一個地下室,裏麵透出一股潮濕的味道。
“翠屏好嗎?”
“她挺安全,不過最近國民黨黨兵特務抓緊搜捕共產黨和進步人士,形勢有些吃緊。”
翠屏原是白敬齋府裏白薇的丫環,解放前夕隨白敬齋等人撤到台灣,潛伏下來,加入台灣地下黨的行列。龍飛離開大陸前,公安部首長特別囑咐他與翠屏單線聯係,有些情報可以交給她,再通過她用電台傳遞給大陸。郭師傅是翠屏的秘密交通員。
龍飛掏出一支長方形小塑料管,說:“郭師傅,這是一份重要情報,請你馬上交給翠屏同誌。”
郭師傅接過這支小塑料管,放在手裏掂了掂,“縮微膠卷,我知道它的分量,請你放心。”
龍飛說:“我不在你這裏久留,馬上回去,你也多注意一下門口,看有沒有眼睛。”
郭師傅點點頭,“我明白。”
龍飛走出地下室,走出王麻子剪刀鋪,來到街上,他用餘光掃了一下四周,行人行色匆匆,沒有發現可疑的人。龍飛要了一輛出租車讓司機往自己居住的四合院行駛。
出租車經過台灣大學門口,龍飛看到門口的校牌,忽然想起金門島那個叫阿嬌的姑娘。學生剛剛下課,三三兩兩走出校門。
龍飛往學校門口多看了幾眼,他想在這些穿著校服的男女學生中發現阿嬌。
那個神奇的純真的台灣少女。
出租車司機看出他的心思,故意放慢速度,後來索性在一家小商店前停了下來。
“我去買瓶汽水,這天太熱了,你喝嗎?”
龍飛搖搖頭,司機下了車,朝商店走去。
龍飛把車窗玻璃搖下來,欣賞著校園裏的景色。
草坪上,幾個男女學生正在那裏討論功課。其中一個女學生一回身恰巧看到出租車內的龍飛,她驚喜地叫道:“李先生!”
龍飛凝眸一看,正是阿嬌。她穿著天藍色帶背帶的布拉吉裙子,兩個粗黑的短辮子係著花蝴蝶結,白色的襪子,紅皮鞋,一副女學生的裝束,比那天夜裏裸遊的少女更有一番風韻。
龍飛下了車,也激動地朝阿嬌招手。
“阿嬌!”
阿嬌像燕子一樣,飛快地跑出學校大門,跑到龍飛身旁。
“你怎麼會在這裏?”阿嬌睜圓了那雙清澈純真的杏核眼。
“我正巧路過這裏。”
“那真是有緣,我還想在報紙上發尋人啟事呢。你現在住哪兒?在哪裏任職?”
“住青島街的一個四合院,在海軍司令部任職。這幾天先讓我休整一下。”
“那太好了,我正好下午沒課,我可以陪你轉轉,台北好玩的地方可多了。”
龍飛說:“都轉過了。”
“故宮博物院呢?北京故宮裏的許多珍品都藏在那裏。”
“也去過了。”龍飛上次來台灣時已經參觀過故宮博物院。
阿嬌說:“那就到我家去,給你一個驚喜。”
龍飛說:“那就上出租車吧。”
阿嬌說:“讓師傅走吧,我有車,你在這兒等著。”
出租車司機拿著一瓶汽水,正靠在車門前喝水。
龍飛來到司機前,付錢給他,說:“我不用你的車了。”
司機讚歎道:“剛才那個小姐真是一朵含苞欲放的花!她要是你的情人,我不敢妄想,要是你的妹妹,下輩子嫁給我好了,下輩子我一定托生個年輕富豪,但願有這個福氣。”
龍飛笑著說:“多行善事,必有好報,你會有這個福氣的。”
出租車剛走,阿嬌開的一輛香檳色轎車停在龍飛麵前。
“上車吧,白馬王子。”阿嬌笑吟吟地說。
龍飛上了車,車廂內彌漫著青春的氣息。一串小鈴鐺懸掛在車前。車後有一堆小毛絨玩具,有小狗、小兔、小猴子和小熊貓,模樣各異,頑皮可愛。
“咱們是不是先吃點飯?”龍飛問。
阿嬌說:“到我家,我給你做,法式西餐,怎麼樣?”
轎車穿過幾條街市,在一座座矗立的大廈前穿行,這是公寓區,奇花鬥豔,異草爭香,還有各式西洋雕塑。
轎車在一幢二層米黃色小樓前停下,阿嬌開了車庫門,把轎車駛入車庫。
阿嬌引龍飛進入房間,這是兩層複合式法式建築,雖然沒有居韻家氣派輝煌,但是溫馨幽雅。房內皆是木頭裝飾,桌椅、床櫃等都是用原木紋飾,別有風韻。
阿嬌讓龍飛坐在餐桌前,自己進廚房忙碌。
“家裏就你一個人呀?”龍飛問。
“就我一個,我不用傭人,這樣多自在。”
龍飛聞著木香,神思馳騁。
一忽兒,阿嬌端來水果沙拉、比目魚排、牛排、麵包、奶油雞茸湯,擺在龍飛麵前。
阿嬌又從酒櫃裏拿出一瓶法國葡萄酒,把酒瓶和瓶啟遞給龍飛。
“你也別閑著,幫我開開。這瓶葡萄酒可是法國路易十四年間的,是當年一個法國領事送給我爸爸的,當時他想做軍火生意。”
這頓西餐還真有味道,龍飛吃了一塊比目魚排,裏酥外脆,十分可口。
阿嬌叫道:“哎喲,這水果沙拉中的鳳梨全叫你吃了。”
龍飛匝巴匝巴嘴,“台灣的鳳梨就是比廣東的甜,熟透了,帶有一股酒味。”
“你什麼時候畢業?”
“還有兩年,上完本科,我想到美國留學,攻讀碩士和博士。”
“你不是學中國文學嗎?”
“我再學一門法律和一門經濟學,我想全麵發展,自我完善。”
“你還挺有想法。”
阿嬌眉毛一揚,“那當然,我可是個有理想有抱負的台灣青年。對了,我該喂喂笨笨了。”
“什麼笨笨?”
“我把它關在我的屋裏了。”阿嬌說著上了二樓,一忽兒,一隻雪白的毛絨絨的小哈巴狗就竄了下來。
小哈巴狗來到龍飛麵前,朝他汪汪地叫著,還不時用雙爪摸他的膝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