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雲知道(1 / 1)

2012年,整個7月,這座北方小城仿佛都淹沒在了湖水裏。樓下的大學已經放假,泛起漣漪的街道上,偶爾有三兩個留校的學生打著傘急速走過。而穿著短褲T恤的我,卻樂於享受這場清涼的大雨。我的全身已經濕透,卻悠閑地沿著狹小的北門走進原本熟悉的校園,走向一座新建成的籃球場。我看見籃球場上原本打球的師生,因為突如其來的大雨消失了蹤跡,空蕩蕩的籃球場上,再也看不見那一場場倉皇出逃的青春。我躺在籃球場旁邊的條凳上抬頭看天,我看見雲來雲往,永不停留。

我想起了一首名叫《如果雲知道》的老歌,想起大學裏一位異常叛逆又五音不全的哥們兒為了一位名叫“芸”的姑娘,用並不怎麼動聽的嗓音唱過這首歌,做過一些隻能用瘋狂來形容的傻事。

彼時,我經常被這位仁兄拉去陪他喝酒,而且他一般都會喝醉,就算喝不醉也會裝醉。醉了,就可以借著酒勁將心中的塊壘一吐為快;醉了,就可以愛得很徹底,傻得很徹底。現在想來,年輕時的悲傷,大都因為很多事情裏滿是“雲不知道”的遺憾。你喜歡她,在乎她,思念她。

總逃不過時間和空間的愚弄,所以才會鬱悶,才有了借酒消愁。如今,我已與這位朋友千裏之遙。說來奇怪,自從畢業以後,我們之間就幾乎再也沒有過聯係,事到如今,我依然記得自己還欠他一百塊話費。但是,每當想起他來,嘴角總是會不自覺泛起笑意。都說君子之交淡如水,我不敢說自己是君子,更不知道他是不是君子,但是,男人之間最美好的感情,應該如此了吧。雨越下越大,時而有銀亮的閃電刺破陰沉沉的天空。

我喜歡這樣的天氣,喜歡在這樣微微潮濕的季節裏回憶美好的往事。

在身邊這所三千多畝的大學校園裏,每年都有新人報到,每年都有舊人離開。這是萬物不變的定理,人亦如此。就像一個體積固定的容器,想要裝入新的事物,就必須將老舊的東西傾覆。可悲的是,我不斷地結識著新的朋友,腦海裏卻時常浮現出曾經一起年輕過的那一個個舊容顏。

我沿著新建了樓房、新添了景觀湖的校園緩慢行走,我的腳印落在了泥水裏,倏忽不見。我看見了湖水裏很多畢業生離校時放生的烏龜、金魚;我看見了垃圾池旁那些毛發幾乎全部濕透,神情戒備的流浪貓。它們是曾經在這裏生活過的年輕人的寵物,曾經備受寵愛,如今形單影隻。我相信,主人們的遺棄並非全是惡意,卻依然給它們帶來了無心的傷害。我肯定,它們的心中也是思念著早已為了生存奔波在山海之遙的舊主人的,可是,它們的心思,主人不知道,我亦隻是猜測。我弓身用包裏的魚塊喂那隻毛色暗淡的流浪貓,它試探著向前一步,在確定我並沒有惡意之後,終於小心翼翼地咬下了第一口。我坐在它身邊的花壇上,抽一支半邊濕透的香煙。我相信我的確是被濃烈的煙草嗆到了,所以才會淚流滿麵。我看著這隻因為一次施舍就已感到滿足的生靈,我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它。可是我又不完全像它。

如果我能像貓一樣無聲奔跑,我一定會選擇走在你的身邊,不去打攪你的生活,悲傷著陪你慢慢變老。

如果我能像貓一樣爬上最高的樹梢,我一定采下帶著露珠的最美好花朵,再悄悄地攀上你的窗台,放在你的窗欞上,看你醒來,微笑爬上眉梢。

如果雲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