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1章 老茂發財記(17)(3 / 3)

春子慢慢地站起來,心裏感到葉陣很深很深的失望。昨稱她,那麼渴望見到他,哪怕是躲在樹後看,哪怕隻看一眼……可悲現在這種心情消失了,埋藏得很久的失望升騰起來,籠罩了她的心。

她把頭發裏的菊花拔下來,搓揉了幾下,手一鬆,細碎的花瓣飄落到地上。她的眼睛一直看著遠去的轎車,直到它變成一個小小的藍點,最後消失在群山裏……唉,他走了……地走了。知識青年都回城去了。那是夏天,春子送白雲,送到公路上。天很熱,太陽映在水灣裏,好像天上、水中有兩個太陽,同時炙烤著大地。花兒草兒長得很菩盛,卻又被太陽曬得蔫蔫的。公路上老是浮動看看不見的細塵,憋人、嗆人。一隻不知名的鳥兒,在路旁的樹林裏叫個不停,宛轉淒惶,啾啾動人……

春子走得很慢很慢,她老有種預感:似乎他們從此分別再不相見,似乎她是在與愛情告別,在與自己的青春告別,心裏酸楚,有種朦朦朧朧的、卻又很深切的悲哀,在胸臆同久久地回旋……

“你會回來看我嗎?”“當然會。”“將來有一天,你路過這裏,心裏還記得我,肯來看看我,我就……我就沒在世上白活一場。”

春子說出這句話,眼淚湧上來。地扭過頭去,凝視著遠處的山峰。白雲雙手捧住她的臉頰,輕輕地抹去她眼睛裏流出的淚水,又久久地盯著她。他目光是誠摯的、堅定的,他不相信也們會從此分別。他拍拍她的臉頰,責怪地笑了;好像說:小傻瓜,別胡思亂想了!然後,匆匆離去了,步履堅定,身姿瀟灑。走到山的隘口,他又轉過身,向春子揮揮手,眼鏡片在陽光下一閃一閃。春子扶著路邊的小樹,仿佛自己是泥塑的,就這麼看著他走了。

當白雲的身影完全消失了,春子忽然叫出聲來。後來,白雲從南方給她寄來了信。他是愛她的,他沒有變心。可是,他的父母、朋友都反對這種愛情,這也是早就預料到的。白雲有自己的計算:心準備把春子的戶口報到城市郊區,先結婚,以後再慢慢想辦法。於是,春子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這步棋上,一天一天地等待,等著去南方。她的夢境裏,常常出現一片茫茫的細雨……

春子爹看見女兒如此癡情,不由惱火起來。他天天罵人,罵白雲,罵春子。他覺得莊稼人最靠得住,自作主張地將春子許配給牛栓。牛栓呢,還像個警衛員似的,不緊不遠地跟著她,目光老是那麼陰鬱。春子當然不肯接受這一切。

生活中又很多事情,看著簡單,真要辦,卻越辦越難。春子的戶口像一座大山,白雲使盡渾身的力量,也不能使它搖晃一下。斬;也他山:宋們中流露出煩躁的情緒—一這是信心失卻的征兆。有一次,他忽然提出:他要和春子結婚,然後調回北方,調到縣城或公社工作,守著春子,一起過日子。這倒是辦得到的。

春子堅決拒絕了,她提出兩人分手。為什麼呢?春子想到他的事業,想到他要走出小屋的雄心——已經走出去了,怎麼能再把他拖回來呢!春子寧願犧牲自己。

以後,他們的通信處於一種奇怪的狀態:白雲一封封來信要求結嬌,春子一封封回信卻要求分手。以後,通信越來越少。終於,斷了。

這時候,春子真正地感到了痛苦——一種巨大的痛苦!她天天到大隊辦公室去轉一圈,希望看到白雲的來。可是,明明不會有的。犧牲,是她自己選擇的,然而她暗中盼望白雲堅持下去,盼望自己終於答應了白雲的結婚的要求……當一切盼望都落空了,她竟恨白雲,恨他到底不是真心愛她。失望、後悔、痛苦輪番折磨她,她再也承受不了這種內心的力,終於與牛栓結婚了。

與牛栓結婚了,這多麼可悲啊!歲月流逝,痛苦漸漸地隱去,隱到心的深處。她和牛栓生了兩個孩子。她很愛孩子。生活平靜下來。

她聽說白雲的一些事情,他的事業開始成功,報紙上、廣插上、書裏,經常可以看到他寫的東西——寫人們是如何生活的。於是,人們開始說,白雲是個了不起的人物。白雲也結婚了,愛人是個大學生,兩人相親相愛。那邊,生活也平靜了。

有時候,有點小事情,會掀起些波瀾。那天,鄰村放電影,春子抱著小兒子去看。卻不知,那電影竟是黃梅戲《天仙配》!春子哭哇,從頭哭到尾!許多地方,人家笑,她卻哭。比如,老槐樹給董永與七仙女散媒,多有趣。可是,春子想起了北溝的老偉樹,想起了柿泉,想起了白雲的第一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