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逸飛強嘴道:“怎麼就沒商量?我還不能做我自己的主了?我是個大活人,不是你的私人物品。”
展愛民有些惱怒,指著展逸飛的鼻子點了點,說:“大飛,我告訴你,今兒不是當著欣怡的麵,看我怎麼收拾你。你翅膀硬了,還反了你不成。”
“爸,這不是當誰麵的事。這個事你和我媽就不該瞎張羅。我本來就沒考上,幹嗎非得去林業局?那地方有什麼好前途可言?我真聽了你的,回來才傻了。”展逸飛壓了壓火氣,控製自己慢慢說著。
高素芬察覺展愛民情緒近乎失控,趕緊張嘴接話,話還沒出口,就被他喝止了。
“你遞什麼眼色。今兒把話說清楚了。展逸飛,你現在還沒結婚自己單過呢,就忘了本了。”
董欣怡聽出展愛民教訓展逸飛“娶了媳婦忘了娘”,臉上有些掛不住,卻不便插言。她隻好悶頭幹坐在那裏,期盼著展家父子倆的爭執快點結束。
展逸飛頂撞展愛民說:“你別說得那麼難聽,這事和欣怡沒什麼關係。欣怡她爸媽可不跟你們一樣,守著那些個什麼‘老死不離鄉’的觀念當寶貝。我就納悶了,都是當爸當媽的,差距怎麼就那麼大呢?”
展愛民不屑地哼了一聲,說:“我說呢,敢情是有靠山了。成啊,以後你愛去哪裏就去哪裏,當上門女婿,我都不攔你。”
展逸飛急了,張口就來,憤憤地說:“爸,你怎麼說話呢?什麼事都依著你才是對的。我這次回來就是告訴你和我媽,我不回呂城了。”
展逸飛說完就拉著董欣怡躲去了他的房間。展愛民氣得吹胡子瞪眼,把矛頭指向高素芬,說都是她把展逸飛慣得沒樣了。高素芬心裏來氣,也不給展愛民好臉色,瞪了他一眼,轉身進廚房收拾東西去了。
“你爸怎麼這個脾氣啊?說話太難聽了。我爸媽沒有讓你做上門女婿吧?他們由著咱們的想法還成錯了。太不像話了。”董欣怡滿腹委屈地小聲抱怨著。
這個時候,展逸飛能說什麼呢。他總不能順著她的話貶低展愛民,隻好牽著董欣怡的手晃了晃,說:“我爸就那個脾氣。但人不壞,他是為了咱們好,說了一些不中聽的話,你別放在心上。”
董欣怡看著展逸飛莫名地笑了笑,說:“還是父子親啊。我提前給你打預防針,下次你爸再那樣說話,我可不依了。”
展逸飛歎了口氣,心裏清楚董欣怡說的都是些氣話,也就沒放在心上。他琢磨著一會兒帶董欣怡出去透透氣,卻找不到合適的借口。還是董欣怡腦子轉得快,想出晚上請王彬吃飯的轍。
“還是你聰明啊。正好咱也向王彬他媽顯擺顯擺展家的兒媳婦長得既水靈又漂亮。”展逸飛想起一出是一出,話音未落,就打開房門,往廚房裏尋高素芬而去。
董欣怡阻攔不及,隻好無奈地跺了跺腳,坐在床邊上,等著展逸飛回來。她聽見展逸飛向高素芬說:“媽,咱給你個長臉的機會。一會兒我們去找王彬玩,讓他媽看看欣怡咋樣?”
高素芬不知是計,一臉興奮地說:“那敢情好。你不知道啊,王彬他媽領著那個譚娟嘚瑟了不是一天半天了。”
展逸飛說:“那我們一會兒就去,晚上就不回來吃飯了。”
高素芬發覺自己上了兒子的當,想改口卻看到董欣怡走了過來,隻好點頭答應了。
展逸飛頓時喜出望外,出了廚房拉著董欣怡就要離家。董欣怡略作猶豫,往陽台方向努了努嘴。展逸飛明白了她的意思,見她執拗地站在那裏不肯走,隻好走到陰影處,遠遠地跟展愛民打了個招呼。
展愛民情緒緩和了一些,說:“好,你們去吧,注意點車。”
當日下午,展愛娟應約前來,得知展逸飛和董欣怡出門會同學,趁機勸說展愛民和高素芬順從孩子們的意見。
展愛娟說:“大飛的想法是對的。即便他現在順從了,去林業局上了班,將來指不定什麼時候會抱怨你和我嫂子。現在你就撒開手讓他自己闖闖,等到他自己闖累了,知道咱們都是為了他好,就會回頭了。”
展愛民一臉頹廢之態,坐在沙發邊上,與平時仿佛換了個人。高素芬打量了他幾眼,想說點什麼寬寬他的心,卻怕說不好惹得他更惱了。她思量幾次,終究沒有開口。展愛娟看在眼裏,無奈地搖了搖頭,正想換個話題,展愛民卻提出了一個尖銳的問題。
他說:“你們啊,就是心軟。打今兒起,大飛不會再回來了。唉,算了,由他去吧。我和你嫂子想到的、能做的都做了。有個事,我提前和你說一下,將來我死了後,哪裏也不去,就埋在咱家族墓地裏。”
展愛娟無語地苦笑了一下,說:“哥,你說這話不是招我嫂子難受嗎?”
“你哭什麼哭。生老病死誰也逃不了。我是就事論事,提前和愛娟說說而已。”展愛民看了看淚眼婆娑的高素芬,禁不住有點生氣。
高素芬抹著眼淚,瞪了展愛民一眼,說:“也就你不在乎。什麼時候說話也不注意。咱倆又不是病秧子,你說這些個話什麼意思啊?”
展愛民笑而不語地搖了搖頭,說:“大飛去北京了。依他說的,咱們老了跟著去。等哪天咱們走了,我就是擔心他給咱倆買公墓。你沒看今天的報紙啊,現在全國各地墓地的價格都高出房價幾倍了。照這個速度下去,等到咱倆去世的時候,還指不定貴成啥樣,那也是一筆不小的花費。咱們都死了,還讓孩子遭那些個罪做什麼?”
這一席話聽下來,高素芬和展愛娟似有所悟,卻未能開竅。她們覺得展愛民想得過於長遠,沒看透他那顆事事替展逸飛著想的父愛之心。
“哥,你想得太多了。大飛肯定會給你爭氣的,將來你和我嫂子退休了,就跟著去北京享福吧。”展愛娟打破了冷場的壓抑,寬慰著展愛民和高素芬。
展愛民說:“享不享福,我倒不在乎了。隻要他真能闖出個名堂,我心裏也高興。有件事,我和你嫂子一直沒跟外人提過,今天不妨說給你聽。你嫂子單位不是改製嗎?我倆買了一些股份,等將來大飛混不下去了,就讓他當股東,去你嫂子單位接班。”
高素芬擔心展愛娟再犯糊塗,把事漏給展逸飛,叮囑道:“愛娟,這個事你要爛在肚子裏。以後,不管大飛遇上什麼事都別跟他提。這孩子有些時候做事沒個常性。我不擔心現在,怕就怕將來,你哥鬆了口,他就泄了氣,什麼事也幹不成。”
展愛民看了一眼掛在牆上的電子鍾,說:“這都快九點了,這倆人幹什麼去了還不回來?太不像話了。他們不知道愛娟晚上過來嗎?”
高素芬接話說:“去找王彬了。估計吃完了飯順道去玩了。現在的年輕人比咱們會享受。”
正如高素芬所言,展逸飛他們一行四人吃了晚飯後,找了家KTV唱歌去了。高素芬話音剛落,家裏的電話就響了。電話是派出所打來的,他們讓展家派人去領人。高素芬和展愛娟慌了神,以為出了什麼大事,著急忙慌地就要出門去,卻被展愛民攔了下來。
“你們都慌什麼。這事你們誰也別管,讓他多在那裏待一會兒,以後就長記性了。”
高素芬懶得和他計較,拉著展愛娟的手,直奔門口而去。展愛民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緊隨其後出了家門。
再回頭說展逸飛他們去KTV唱歌時的遭遇。譚娟陪著董欣怡去洗手間回來,路上遇上了一個喝得醉醺醺的矮銼男。可能是譚娟穿得有些暴露,也或許是那個矮矬男喝大了找樂子,竟然把她和董欣怡當成陪唱的“KTV公主”。矮銼男抱著譚娟一口一個“小親親”地叫著,手也不老實地在她身上亂摸。譚娟尖叫出聲,被出門的展逸飛撞了個正著。
展逸飛回頭喊上王彬,兩人把矮銼男逼到了牆角。王彬聽到譚娟的斥罵聲,怒氣上湧,揪著矮銼男的衣前襟,隨手扇了他兩個脆響的耳光。矮銼男不吃眼前虧,接連求饒,道了歉,還說他來埋單,讓他們繼續唱歌。
展逸飛擔心事情鬧大,好說歹說讓王彬消了氣,放了矮銼男。誰知矮銼男是個笑麵虎,轉眼就不認賬。他去包間喊來幾個一塊來唱歌的男人,找到王彬他們的包間要討回之前吃的虧。
放在平時,王彬就是個無理爭三分的主,更何況今天他占理,他絕不可能聽展逸飛的勸,吃眼前虧。矮銼男仗著自己人多勢眾,率先出手打了橫在他和王彬中間的展逸飛一拳。展逸飛吃了一記暗虧,還沒回過神來,王彬就向矮銼男踢了一腳,把他踢倒在了地上。
包間裏頓時亂了套,拳打腳踢之間,展逸飛和王彬雖然勢單力薄,卻也沒讓矮銼男一夥討得多少便宜。矮銼男情急之下撥出了匕首,對著王彬紮了下去。王彬一個不留神,被紮中了大腿,鮮血直流。譚娟見事情不妙,便撥打了110,還高聲呼救,大喊“殺人了”。KTV前來巡視的人聞聲,用對講機喊來了保安,控製了場麵,展逸飛他們才暫時沒有再受到傷害。
110警察來了,看到有人受傷,他們安排譚娟把王彬送去醫院治療後,帶著展逸飛和董欣怡以及矮銼男一夥去派出所錄了口供。展逸飛和董欣怡沒有帶身份證,隻好讓派出所通知展愛民前來領人。
展愛民一行人趕到派出所,看到展逸飛和董欣怡沒有掛彩,懸著的心才算是落了地。聽完事發經過,高素芬和展愛娟擔心董欣怡心裏落下陰影,一邊一個拉著她的手,安慰著她,卻沒起多大的作用。
回到家裏,再次說起KTV的血腥場麵,董欣怡的身體都忍不住打著哆嗦。她說:“你們這裏的人真野蠻。今晚保安要是不來,說不準咱倆現在都在醫院裏呢。”
展逸飛好言相慰,說:“咳,都過去了。現在哪裏不這樣啊,以後注意點就行了。要說都是譚娟惹的事,你說一個女孩子穿成那樣,不被當成小姐才怪。”
董欣怡沒有接話,兩隻眼睛盯著房頂呆呆地出神。等到展逸飛壓在她的身上,她才回過神,把他推開去,說:“明天咱們早點兒回北京吧,我一刻都不願意在這裏待著了。”
展逸飛扒拉著董欣怡蓋住耳朵的那綹頭發,想說點什麼,看她一臉嚴肅的樣子,無奈地點了點頭。他原本想說“不差那一會兒,下午再走也不遲”,看她受到驚嚇後可憐模樣,他心裏一軟就順口答應了。
第二天早飯後,展逸飛和董欣怡不顧高素芬和展愛民的挽留,趕點去呂城火車站乘過路車回了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