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 / 3)

他頓時緊張起來,兩眼死死地盯住那片地方。果然,從葦叢裏慢慢伸出兩截槍管,槍口隔著積水潭,直指沙灘。

——有人要獵雁!如果再有一呼一吸的工夫,不!也許隻要一瞬間,槍聲一響,至少要有幾隻大雁被射殺。這個幸福安謐的雁的部落,正麵臨著巨大的災難!

看來,獵雁人已埋伏了很久,從那微微發顫的槍管上,完全能想象到他們此刻狂喜而又緊張的心情。哨雁隻在沙灘東麵轉悠,顯然還沒有發覺西邊葦叢裏的危險。所有的雁仍在安閑地憩息,準備不久以後繼續它們的飛行。

青年人陡然生出不可抑止的憤怒!

他顧不上細想,飛快地抓起手邊的獵槍,搶在捕雁人之前,熟練地扣動了扳機。

“轟——通!”

一聲報警的巨響,掠過落雁灘的上空。幾十隻大雁猝然騰空而起:“哦——{口(左)歐(右)}!哦——{口(左)歐(右)}!”一陣驚叫,霎時射向高空。

“轟——通!”

“轟——通!”

野葦叢裏的槍也隨後響了,但已不是為了射殺大雁,而是獵雁人惱火的發泄!

二十七

落雁灘上,硝煙嫋嫋。

雁群驚飛時遺落的幾根羽毛,打著旋,靜靜地落在積水潭裏。於是一切又歸於平靜和沉寂。這沉寂就像兩軍陣前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刹那,令人不安,令人緊張。

青年獵人猛然意識到自己闖了禍,倏地站起,迅速往槍膛裏裝上鐵砂。他臉上的天真爛漫消失了,兩眼又閃出電火一樣的光芒。他像一個執拗而勇敢的鬥士,等待對手前來廝殺。獵狗也意識到情況的嚴重,搶先站在獵人腳前,機警地支棱著耳朵,準備隨時躍出去。

不大會兒,從葦棵後麵罵罵咧咧躥出兩個人來。他們繞過積水潭,來到陡坡下,氣急敗壞地向高處的沙崗上張望。其中一個長得像圓軲轆似的,凸暴著黃眼珠。另一個戴米色寬簷禮帽,刀子臉,白麵皮,上唇一抹短髭。圓軲轆漢子首先認出了青年獵人,一跺腳叫起來:“黑虎!你小子也太不仗義了!”

青年獵人正是黑虎。兩年前,他就不再打柴割草,而背上了父親留下的獵槍。他也看清了下麵的兩個人,頓時鬆了一口氣,狡黠地笑起來:“怎麼,柳大哥,我哪兒衝撞了你啦?呂大哥也在哇!”

姓柳的漢子氣得翻黃眼,還要再說什麼,被姓呂的攔住了。姓呂的接口笑起來,朝著上麵豁達地說:“是黑虎兄弟?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搞誤會啦!沒事,沒事!哈哈哈……”又扯扯身旁的圓軲轆,低聲說,“算啦,別因小失大!”然後,往上一招手:“黑虎,等著,我們上去啦!”

這個圓軲轆似的漢子,正是兩年前黑虎和珍珠在河灘裏遇到過的那個陌生人。此後經常碰到他,彼此熟悉起來。但黑虎隻知他姓柳,沒有深問過,見麵就叫他柳大哥。那個姓呂的漢子是三個月前才認識的。

還是夏季的一天。那時,遍地都有莊稼,黃河灘裏兔子還不太多。那天,黑虎沿黃河灘一直往下遊走,大約走了十裏路,才打了兩隻。他看天色已晚,剛想回轉,忽聽南岸有呼救聲。黑虎腦子一轉,莫非有攔路搶劫的不成?他循聲奔去,在百多步遠的一個河汊裏正有人在搏鬥。一個高大的凶漢正一腳踢倒一個老漢,旁邊有三隻羊。那凶漢一手拎一隻羊就要走。黑虎一看,頓時惱上心來,大叫一聲:“不要走!”便舉起獵槍,指住了那家夥。

大漢生得炭塊一樣,長一身橫肉,一聽黑虎喊叫,猛地站住了。“好漢要怎樣?”好家夥,這一聲像牛叫似的!

黑虎用獵槍一指:“把羊還給老人家!大天白日,你膽子不小!”

黑漢子打量了一下麵前的對手,見他雖然虎虎有威,卻遠不如自己粗壯,大體上還是個孩子,並不把他放在眼裏。但雙方相距有十幾步遠,對方手裏有槍,如果一摟扳機,那鐵砂噴在頭上可不是玩的。於是笑笑說:“年輕人,逞英雄可別仗著有家夥。咱試試力氣,你若能打倒我,這羊就物歸原主。有種不?”

黑虎看他全不把自己放在眼裏,心想,叫你知道知道厲害!於是把獵槍對空一摟:“轟通——!”放出鐵砂,把槍一丟,直奔前去。他那條黑狗一看主人要和人打架,呼地躥上去就咬。黑虎喊一聲:“黑子!回去看著槍,別動彈!”黑子委屈地又回來了,急得吱吱叫喚,前爪扒得沙土亂飛,卻不敢再往前衝。

黑漢子看黑虎上了當,輕蔑地一撇嘴。在對方離有七八步遠時,突然猛掄右臂,把手中那隻綿羊淩空摔了過來!——乖乖!黑虎吃了一驚,這小子有股牛勁,一隻羊足有八十多斤,他居然能這麼扔過來!

黑虎不敢怠慢,身子往旁邊一縱,雙手接住,剛放到地上,另一隻綿羊又兜頭砸來。黑虎畢竟藝高膽大,一轉身又單手抓住,順勢往地上一丟。綿羊沒被摔死,嚇得“咩咩”直叫。

那漢子一看兩下砸空,暴叫一聲,一頭頂來。黑虎一看,不禁啞然失笑,這小子是條笨牛!看來沒學過拳腳,便有心耍他一下。說時遲,那時快,大漢一頭撞來,像頭大牯牛似的,弓背蹬腿,勢不可擋!黑虎看他到了麵前,機靈一跳,朝他後腦勺上“呱”地拍了一下,同時伸腳一絆,大漢“咕咚”栽倒。黑虎快活得像個頑皮的孩子,拍著巴掌笑起來。這麼大個人,竟如此不經打!

大漢跌了一嘴泥沙,惱羞成怒,爬起身,“嗖”地從腰間拔出一把匕首,圓睜二目向黑虎紮來。黑虎眼疾手快,飛起一腳,匕首“錚”的一聲不見了。他正要亮開架式打個痛快,猛聽背後有人喊叫:“黑虎住手——!”

兩個人同時都愣住了。回轉頭,見東邊一個崗子上正急急趕下兩個人來。前頭的那個是姓柳的,凸暴著黃眼珠,黑虎認得。另一個卻不知是誰,長著刀子臉,白麵皮,一抹黑胡,兩眼閃著驚喜和佩服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