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3)

三十八

黑虎和珍珠自那晚幽會之後,就再也分不開了。

感情的閘門一旦打開,就像決堤的洪水,瘋狂地、不顧一切地向前衝,向前滾。逢溝溝凹凹,全部泄滿,淤平;逢村莊樹木,一漫而過。隻是呼嘯著前進,沒有方向,沒有目的,也不考慮後果,隻顧暢暢快快地奔湧。

黑虎娘第二天就知道了這件事,非常害怕,勸說兒子再不要去了。黑虎的心正在熾熱之中,哪聽得進去?幹脆地說:“娘,死活我和珍珠在一起,今後你別再問這事了!”這真是兒大不由娘。母親束手無策,隻好聽憑事態的發展。她擔憂、害怕,為兒子,也為珍珠。怕說不定有一天就要大禍臨頭。

後來,她把這事悄悄給趙鬆坡說了,希望他能幫著管束一下黑虎。趙鬆坡一拍大腿,叫苦不迭:“糟了!”他知道事到如今,要讓他們冷下來是不可能了。何況黑虎天生性拗,自小做事都是開弓沒有回頭箭,眼下正在迷戀,哪會回頭!他答應勸勸再說。黑虎娘更加心慌。以後趙鬆坡勸了幾次,果然沒有效果,反倒從心裏同情起他們來。但這件事的後果會怎樣,趙鬆坡是看得到的,不免手心裏捏著一把汗。

黑虎滿不在乎。白天,他照常去打獵,晚上常偷偷和珍珠幽會。愛情的烈火燃燒著兩顆年輕的心。他們是那樣幸福,那樣鍾情,那樣纏綿。有時破曉前還醒不過來。劉爾寬常去拍拍窗戶,叫醒他們。這個忠厚老實的莊稼漢,從心裏愛惜他們,又怕他們出事。黑虎每次來,他都想勸他回去,可心裏又老大不忍,隻得默默地打開角門放他進來,而後整夜整夜地守候著。前院一有點風吹草動,便驚得豎起耳朵聽。他心裏像壓著一塊石頭,一天比一天感到沉重。

可怕的事終於發生了。

一天晚上,黑虎又來到珍珠的東廂房。因為忙,他已有十多天沒來了。珍珠像往常一樣高興,隻是顯得激動和不安。

黑虎沒有在意,以為珍珠想他想得厲害。兩人依偎在床上,耳鬢廝磨。黑虎愛撫地擺弄著她的軟發。想說點什麼,可又說不出。在一塊的時間多了,已經沒有多少話好說。他們常常這樣一聲不響地偎坐在一起,互相呼吸著青春的氣息,沉醉在無言而令人怡悅的心情中。

黑虎忽然感到珍珠在低聲飲泣,肩膀一動一動的。他吃了一驚:“珍珠,你哭了?”

“嗯,嗯……虎子哥,我……身上四個月……沒來了。”

黑虎一下子緊張起來,使勁搖著她的小手,驚慌地追問:“你是說……你是說……可是真的?”

珍珠沒有回答,緊緊地靠在他胸脯上。兩個人都沉默了,呼吸的節奏明顯加快了。愛情,在他們隻知道歡娛,而沒有任何思想準備的情況下,結出了苦果!這使他們恐懼和驚慌失措,不知怎麼辦才好。

這一夜,兩個人幾乎沒有再說一句話,隻是臉靠著臉,默默無語。珍珠的淚水不斷流出來,整個身心都在受著痛苦的折磨。但她沒有說一句抱怨的話。黑虎一遍遍地為她抹去淚水,心裏也翻騰得厲害。天亮前臨分手時,他衝動地留下一句話:

“珍珠,你別怕!讓我想想辦法,反正不會叫你一個人受苦的!”

珍珠信賴地點點頭,又怕從此會失去他,便翻身抓住黑虎的胳膊:“虎子哥,你還會來嗎?”

“會!過幾天就來看你。”

三十九

可是,一連兩個月過去了,黑虎沒有再來一趟。

珍珠急得六神無主。她暗自埋怨:“虎子哥,你做出來了,難道又把我扔了嗎?”但她不相信黑虎是那樣的人。她相信黑虎的人格,相信他們之間的海誓山盟。她焦急地等待著,白天連門也不敢出。她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腹內的小生命在迅速成長。珍珠度日如年,身子一天比一天瘦弱。

其實,黑虎和她一樣著急。起先,他想告訴母親,卻羞於出口,更怕母親埋怨。他曾多次想去珍珠那裏,都沒有成功。社會上匪情嚴重,加上劉軲轆已經露頭,歐陽嵐防備得更緊了。一天晚上,他剛剛來到後門,就被巡哨的發覺了,一聲喝問:“誰!”黑虎趕緊躲開了。好在他腿腳快,沒被追上。這事讓歐陽嵐知道了,懷疑是劉軲轆派來的刺客。第二天,不僅前後院設了崗,而且在街上也放了流動暗哨,一有動靜,就拉得槍栓亂響。天黑以後,柳鎮的居民便很少出門。這一來,黑虎就更難去了。

他在家急得團團轉。母親看出了兒子的心事,一再追問,黑虎隻好吐了實情。

這是意料中的事,母親並沒有怎麼吃驚,也沒有斥責兒子,隻沉重地歎了口氣。她沉默了好久,毅然說:“事到如今,隻有一條路好走了!”

黑虎忙問:“娘,你說咋辦?”

“逃!”

“我自己?”黑虎惱火地說。

“不,想辦法把珍珠接出來,咱們一塊兒回山東老家。你說珍珠會同意嗎?”

“會!她會同意的!”黑虎眼睛一亮,欣喜地說。啊!回山東老家,曾祖父居住過的地方。回去,是該回去了。祖上幾輩人的血汗和骨頭都交給了柳鎮,可是柳鎮又給了自己什麼呢!回老家去,帶上母親和珍珠,開始新的生活!黑虎為自己的憧憬激動了。

母子二人商定以後,便想法去叫劉爾寬。劉爾寬不請自到,正要來找黑虎。

有一段時間,劉爾寬看黑虎不再來了,反覺得欣慰。這事能適可而止,倒還不錯。他也清楚,黑虎和珍珠不管如何恩愛,結為夫妻終是一件難事,不如就此收場,往後慢慢收了心,也就算了。唉,世上不稱心的事多著呢!有什麼辦法?

同時,他看到歐陽大院防備越來越嚴,黑虎即使想來也不容易了。以為這事總算了結,心裏頓感輕鬆起來。

可是忽然有一天,他發現珍珠的體形變了,肚子已明顯凸起。劉爾寬畢竟是過來人,一下子明白了!他斷定珍珠有了孕。再看珍珠那副憂愁的樣子,心想,莫不是黑虎把她扔了吧?要真是那樣,就把這孩子給坑苦了。弄不好還要落個玉梅的下場!

劉爾寬剛剛鬆弛下來的心一下又提起來了。他不能見死不救。又對黑虎生出一肚子氣,好小子!你算個啥東西?

他悄悄跑到黑虎家,劈胸抓住黑虎:“你真的把珍珠給扔了?”那副憨厚而凶狠的樣子,真叫人害怕。黑虎紅著臉,一時也慌了。

黑虎娘趕忙解釋,並說了他們的打算。劉爾寬才恍然大悟,知道自己錯怪了他,鬆開手說:“這件事不能再拖了。露出一點點口風,就要人命關天!”為了慎重,劉爾寬又到街裏把鐵匠趙鬆坡找來一同商量。事到如今,沒有更好的辦法。他以為,也隻有逃跑這條路了。

事情定下來後,幾個人全沉默了。屋裏空氣有點窒悶。母親感到心酸;黑虎感到振奮;劉爾寬覺得留戀;趙鬆坡更多的是感到慚愧。他覺得自己對不起仁兄陳老剛。當初他如果以師傅和義叔的身份,強力幹預黑虎,不讓他和珍珠接近,也許不會造成今天的局麵。但他也是因為憐憫黑虎從小是個苦孩子,才姑息慫恿了他和珍珠的戀情。是的,他看黑虎太重了,不僅把自己的武藝都教給他,連平日有什麼好吃的東西,也總想著留給他。他疼愛黑虎,甚至勝過大龍。趙鬆坡有他自己的處世哲學。他覺得,孩子們大了,路應當怎麼走,要由他們自己定。做老人的再有本事,也不能跟他們一輩子。至於會招惹麻煩,遇到凶險,那是沒有辦法的事。在這個社會上,縱然夾著尾巴做人,也不會一生平安無事。而大凡武林中人,都崇尚我國的一句古話:英雄走險道!他們對於人生路途中的凶險麻煩並不看得那樣可怕。就像自己在鐵匠爐上做活一樣,不煉不成鋼,不鍛不成器。轉念一想,黑虎母子如今不得不離開柳鎮,趙鬆坡還是十分傷感的,總覺得自己沒有盡到責任。他好言安慰了一番,又讓劉爾寬告訴珍珠,明天佯裝走親戚,然後由黑虎半路上接應,一起往山東逃走。

一切商量好,劉爾寬當晚就告訴了珍珠。珍珠自然一百個同意。她早就想跳出這個牢籠了。她連夜收拾好一些細軟,放在包袱裏。第二天,她讓人給歐陽嵐說了一聲,要去南王莊外祖母家看看。歐陽嵐沒在意,就同意了。

劉爾寬趕緊備車,要親自送她出柳鎮。誰知正在珍珠上車時,一枝花搖搖擺擺過來了,手裏還拿了一些讓珍珠帶給外祖母的禮物。她本來是想表示近乎,籠絡珍珠的,不想意外地發現了珍珠已經發生變化的體形,大吃了一驚。再看珍珠和劉爾寬驚慌的樣子,腦子裏便飛快地打了個轉,猛然喝住:“今兒不能走親戚,改日再說!”

劉爾寬訥訥地說:“老爺答應了的。”

“誰答應也不行!”

兩個人都變了色。劉爾寬駕著轎車呆住了。珍珠挽起包袱趕緊回後院去了。

一枝花“哼”了一聲,急忙去報告歐陽嵐,歐陽嵐一聽,氣得渾身打顫。幾個月來,他整個心思都在呂子雲和劉軲轆一幫土匪身上,萬萬想不到珍珠真的做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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