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雨琦說:“那些隻追求幸福的人隻有從其他人那裏得到了好處,才會變得幸福。但是那些追求生命意義的人,會在給予他人時享受到愉悅。他們超越了自我,更願意伸出雙手去幫助那些有需要的人。如果生命有著它的意義,那麼所經曆的痛苦也一定是有意義的。”
績東幽幽地說:“我曾經以為,一個人的世界會很安靜,安靜到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曾經認為,一個人的獨舞,會很完美,再也沒有傷痕累累;曾經以為,時間會慢慢的承載遺忘,如梭流年裏不會有心痛和憂傷。走過了歲月的滄桑,驀然回首,才明白:我日思驀想的隻是你的嫣然一笑。如果愛情是一個懸念,那麼每一次相遇,都會是一次奇跡,總會有一個人收獲了殘忍,總會有一個人收獲了思念;如果酒醉是一種釋放。那麼準能告訴我,該怎樣將你遺忘?……”
淩雨琦奇怪地望著績東,看到他已淚流滿麵。“績東,你怎麼了?你說的這一番話,怎麼像是一首詩,一篇散文?”
績東又說下去:“那些年華,恍然如夢,那些談笑,仿佛就在昨天。有的時候感覺心累,卻無法停止思念。有的時候,感覺很美,恍惚在夢裏邊。很多時候,想向你張口,又很怕拒絕,凝眸難言;很多時候,你的目光,撥動了我脆弱的心弦。如今,你走了,沐浴在霞光裏,追隨那遠去的煙帆。人與人間相遇,也許就像流星,轉瞬一閃念;今夜,我在這天涯海角,誰為我停留?我為誰思念?……”說到這裏,績東已泣不成聲。
淩雨琦關切地問:“績東,你怎麼了?……”
績東抬起淚眼,“雨琦,你不知道,我一直暗戀著周楠,可是她到死都不知道啊!如今她走了,就剩下我一個人了……”
淩雨琦問:“你一直沒有向她表白嗎?”
績東支支吾吾地說:“我怕她拒絕我,我害怕被拒絕……”
“你應該向她表白。我看得出來,她也挺喜歡你的,她是一個內向的女人,心地善良,表麵上剛強,其實內心脆弱,屬於外強內柔的女人。”
“可是我從來沒有向她表達我的愛情,我愛她,可是不敢向她求愛,我怕拒絕!……”
“你就是一個懦弱的男人,在對敵鬥爭方麵,你是一個勇敢的人,可是在情感方麵,你卻是一個懦夫!周楠到死也不知道你真心愛她,也不知道你想做她的丈夫……”
績東站了起來,說:“雨琦,你說她會不會感覺到我愛上她了,她應該有感應……”
淩雨琦說:“她如果是一個細膩的女人,她會有感應的。”
績東說:“可是她總把我當成她的哥哥,她要真愛我,也應當主動向我表達……”
淩雨琦用手指頭敲著他的腦袋,說:“你呀你,要知道,男追女,一堵牆;女追男,一層紙啊!”
績東神秘地說:“可是我覺得,男人和女人隻要心犀相通,一拍即合!雨琦,我看得出來,你是多麼愛龍飛,你挺主動,我早就看出來了。”
“什麼早就看出來了,你才認識龍飛幾天?難道龍飛就不愛我嗎?你就沒看出一點端倪?”
績東小聲說:“我也看出來了,他挺喜歡你,他總喜歡帶你一起執行任務,他就是想多跟你在一起……”
淩雨琦的臉上泛起幸福的光彩,“績東,你真是好眼力,你也看出來了,說實在話,我真的愛他,你知道愛的感覺嗎?太幸福了,太有意義了。”
“那你們為什麼不結婚?不組成一個家庭?”
淩雨琦說:“龍飛的妻子南雲姐去年犧牲,他還沉浸在巨大在痛苦裏,我還不能提出結婚的要求。其實我也願意做他的情人,什麼叫情人?並不是為了你的地位,也不是為了你的金錢,隻是有一份愛。情人是一個很美的字眼,它清麗,婉約,淡雅,錦遠悠長。它是行走在朋友、紅顏知己、愛人邊緣的一種情,比朋友多了一份知心,比愛人多了一份浪漫,比紅顏知己多了一層身體上的信息。情人是什麼?是一種感覺,一份思念,一個牽掛,一個希望對方快樂。情人是白天的守候,黑夜的等待,生活中的甜蜜。是酸,酸得讓你無奈。是甜,甜得讓你回味。是苦,苦得讓你流淚。是辣,辣得讓你振奮。是愛,愛得讓你自醉。情人是一種心靈的感應,是一種情感的呼喚,是一種殷殷的期待,是一種深切的安慰,是一種珍貴的精神籌碼。情人不需要刻骨銘心的誓言,不需要海枯石爛的承諾。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清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情人就是這樣,因為不能結合,才更加珍惜。因為互相珍惜的情人之情,才倍加珍貴!”
績東說:“雨琦,你都給我說暈乎了。”
淩雨琦幽幽地說:“可是龍飛並不接受我的這種追求,他是一個生活上嚴肅,又心理糾結的人,也可能是出於公安紀律的考慮,他沒有接受我……”
說到這裏,她的眼眶紅了。
績東說:“我看得出你也很痛苦,痛苦往往是伴隨著幸福一起來到人世的。”
淩雨琦抑起頭來,問:“績東,你猜,我最看重龍飛的是什麼?”
“勇敢,無畏。”
淩雨琦搖搖頭。
“機智,智慧。”
“也不是。”
“英俊帥氣。”
“更不是。”
績東說:“我猜不出來了。”
淩雨琦說:“是他身上的一種書卷氣,書卷氣有一種迷人的優雅。在幽幽書香潛移默化的熏陶下,濁俗可以變為清雅,奢華可以變為淡泊,促狹可以變為開闊,偏激可以變為平和。”
績東說:“是啊,一部經典,半杯香茗,足以富可敵國,貴比將帥了。有氣則有勢,有識則有度,有情則有韻,有趣則有味。”
淩雨琦感慨地說:“惟書有色,豔於西子;惟書有華,秀於石卉。有麝自然香,何必當風立?”
龍飛在山間行走,他期盼著在海麵上能再見到那艘快艇,見到艇上擁抱親昵的一對男女,那個海軍軍官和那個時髦女人,可是一直杳無蹤跡。
龍飛不甘心又往前走,兩旁是杜鵑、百合和水仙,景色甚是秀麗。
前麵是一個三岔路口,龍飛辨了辨方向,這是昨天他和淩雨琦途經的地方,往左邊是高炮陣地,往右邊是通往梅花燈塔的一條曲折的小路。
右邊小路上遠遠地開來一輛三輪摩托,車上隱約有三個人,兩女一男。
龍飛站在路邊。
那輛三輪摩托越開越近,龍飛已經比較清楚地看到駕駛員和車廂裏的人了。駕駛員是一個穿著樸素的年輕女人,麵容秀麗。車廂裏是一個蓋著草帽睡覺的男人,藍布衣服,他的旁邊是一個身穿藍布衣服的女人,梳著短發。
龍飛望著望著,不禁驚呆了。
這兩個女人都像白薇,舉止和相貌太像白薇了。
他一下怔住了。
那個駕駛員也發現了龍飛,慌裏慌張,急忙掉頭。
三輪摩托朝後麵開去。
龍飛大喊一聲:“站住!”疾步追了上去。
摩托車沒有停下,反而越開越快。
龍飛拔出手槍,拚命追趕。
前麵就是梅花燈塔,燈塔院裏奔出金山,金山看到這般情景,驚詫不已。
三輪摩托經過塔院時,車廂裏的那個女人跳了下去。
三輪摩托瘋狂飛奔,折上塔院右側的一條小路。
龍飛見那個女人旋風般竄到金山麵前,抽出一柄尖刀抵住了金山的脖頸。
金山大叫:“救命啊!救命!”
那個女人挾持金山進了燈塔。
龍飛自知追上那輛三輪摩托不易,看到守塔人金山被劫持,恐怕燈塔被毀,金山被害,於是放棄追趕三輪摩托,而逼近燈塔。
他打開燈塔的門,聽到樓梯上劇烈的腳步聲。
金山喊道:“有人炸燈塔了!有人炸燈塔了!”
龍飛飛快上了樓梯,順著樓梯盤旋而上。
上至三層,龍飛已清楚地看到酷似白薇的女人正死命地一手拖著金山,一手持刀抵住著金山的脖頸。
金山麵紅耳赤,大汗淋漓。
龍飛朝那個女人叫道:“白薇,快放開人質,繳械投降!”
那女人朝龍飛叫道:“你快放下槍,不然我要殺死他;我腰間綁有炸藥,不然會和燈塔同歸於盡!”
龍飛朝塔頂開了一槍。
那女人一驚,用刀把朝金山頭上一磕,金山軟綿綿地倒下了。
她縱身一躍,撞碎窗玻璃,跳了出去……
“砰,砰……”龍飛連開兩槍,沒有擊中她。
龍飛衝到頂樓,通過破碎的玻璃,看到外麵是一望無際的大海。
他迅疾下塔,爬出塔院,來到海邊,哪裏還有那個女人的影子。
他又趕往路邊,那輛三輪摩托也不見蹤影
這時駐島高炮連的指戰員以及村裏的民兵們聽到槍聲,也紛紛趕來。
金山被大家抬了下來,他的頭部被砸傷,經過檢查,包紮了傷口,沒有生命危險。
那個跳海逃跑的女人正是白薇。
她受台灣梅花黨部的派遣,前來指揮整個破壞沈陽號導彈驅逐艦的行動,妹妹白蕾也前來配合她行動。白蕾經過整容,貌似白薇,為了便於掩護白薇,迷惑我方。駕駛三輪摩托的正是白蕾,目前她們正躲在一個叫雲霧洞的山洞裏棲身。這個雲霧洞非常隱蔽,洞口是一個樹洞,裏麵非常深,直通海底。幾年前蔣介石派武裝小分隊騷擾此處,一個分隊長意外地發現了這個洞穴,進行了改造,並把這裏做為臨時指揮部。在那次圍剿中,小分隊的大部分隊員都被擊斃,隻有這個分隊長和一個貼身保鏢躲在這裏,逃過圍剿,後來輾轉逃到台灣。如果往前追溯,這個洞穴是當年倭寇的藏身之處。
白薇的水性極好,當年在南京中央大學新聞係上學時,她曾經拿過全校遊泳比賽冠軍,她從梅花燈塔的塔頂破窗躍入大海,如同在十米跳台跳水,身上隻受了一點玻璃的劃傷。她遊了幾裏,悄悄地潛入附近一個荒島,再作打算。
這個小島無人居住,雜樹野草叢生,海浪大時幾乎能淹沒這個小島,因此無人敢住。白薇躲到一塊巨石後麵,脫下衣服,放到巨石之上,希望早點晾幹。
她有些疲倦,斜躺在石頭上,想多接受一些暖洋洋的陽光。
龍飛又出現了。
真是狹路相逢。
她和龍飛有不解之緣。
她的思緒飄了飄,飄向那些令人難以忘懷的坎坷歲月……
1948年,南京,紫金山梅花組織總部。一座豪華的別墅內,晚上,身穿時髦旗袍的白薇怔怔地坐在梳妝台前,望著手裏捏著的一張照片。
那是她和龍飛在莫愁湖上劃船相偎的照片。
照片上,龍飛盈盈地望著,白薇咯咯地笑著。
這時,丫環翠屏走了進來。
白薇問:“明天到美國舊金山的飛機票買好了嗎?”
翠屏說:“買好了,老爺去台灣。”
“誰陪老爺去?”
翠屏回答:“金總管。”
“黃飛虎不走嗎?”
“他去廣州。”
白薇打了一個哈欠:“我今天有些累了,翠屏,一會兒你幫我整理一下衣服,你知道我喜歡什麼衣服,把那些首飾都帶上。”
“是,我就去準備。”
白薇說:“我去泡個澡。”
白薇走進浴室,脫去衣物、洗浴。
翠屏一邊在大衣櫃前收拾衣物,一邊暗暗觀察白薇放在梳妝台上的小手提包。
淅瀝的水聲。
白薇仍在洗浴。
翠屏速趕到梳妝台前,打開白薇的小手提包,裏麵有一串鑰匙,一枚梅花。
翠屏從兜裏摸出橡皮泥,把一個個鑰匙印在泥上。
“鈴……”電話鈴急促地響了。
翠屏有些緊張。
翠屏抓起了電話。
白薇在浴室內問:“誰的電話?”
翠屏說:“老爺的,老爺讓你過去一趟。”
白薇穿上睡裙,從浴室裏走了出來。
白薇來到大衣櫃前,揀一了件粉色的連衣裙換上,又來到梳妝台前,對著鏡子攏了攏頭發,拿起香水,在身上灑了灑,出去了。
白敬齋寢室內,白敬齋穿著睡袍斜倚在大沙發上,旁邊櫃上一隻猙獰的老雕凶惡地俯視。
白薇走了進來。
白敬齋親切地說:“小薇,你坐下。”
他嘴裏叼著一支大雪茄,吐著煙圈。
白薇坐在他對麵的沙發上,拿過煙盒,抽出一支煙,點燃了,抽起來。
白敬齋問:“明天到美國的飛機票買了?”
白薇冷冷地說:“我知道退票。”
白敬齋嘴角浮過一絲苦笑,說:“我的女兒就是聰明,絕頂的聰明。”
白薇說:“你讓我臥薪嚐膽?”
白敬齋歎了一口氣:“共產黨的炮聲近了,我琢磨來琢磨去,隻有留你最合適,咱們白家的三朵梅花要留一朵,你姐姐小薔沒有你有城府,你妹妹小蕾從小在美國長大,年齡太小,洋味又太足,我最放心的是你。”
白薇咬著嘴唇,問:“我的任務?”
“退避三舍,等待指示。”
白敬齋說完,眼圈一紅。
白敬齋說:“你跟三號單線聯係,隻有在萬不得已時才能找他;你發展成員要慎之又慎。”
白薇點點頭。
白敬齋站起來,心事重重地弄滅雪茄。然後走到白薇麵前。
白薇依依不舍地站了起來。
白敬齋熱淚盈眶,猛地抱緊了白薇,說:“小薇,你知道,爸爸最疼你……”
白敬齋的眼淚,一滴滴落在白薇的臉上。
白薇眼淚簌簌而流:“爸……爸……”
兩個人緊緊擁抱。
白敬齋痛哭出聲:“爸爸和小薇後會……有期!……”
白薇拿煙頭狠狠地燙自己的胳膊。
第二日天蒙蒙亮。
白薇一身布衣打扮,挎著一個包袱,坐在長途汽車上。
她的眼睛失神地望著窗外。
汽車出了南京路。
汽車在土路上穿行。汽車在莊稼地旁穿行。汽車行入山路。
汽車行至解放區,兩個解放軍哨兵攔住汽車,他們招呼車上的下來檢查。
哨兵甲問白薇:“幹什麼的?到哪兒去?”
白薇回答:“中央大學的學生,回山西老家。”
哨兵看了看她的學生證,示意上車。
汽車又在土路上穿行。汽車進入山西地界,進入一片高粱地。中午,赤日炎炎。兩個土匪跳了出來,攔住汽車。
車上一個醉鬼嘟嚷著:“真是電線杆上梆雞毛——好大的彈(膽)子,擋橫兒是怎麼的?”
土匪甲揚手一槍,擊碎了醉鬼的腦殼。
醉鬼的腦漿濺了旁邊一個婦女一臉,那鄉村婦女嚇得尿濕了褲子,淅瀝的尿流順著褲腿淌了下來……
土匪乙吼道:“把車門打開!”
土匪甲喊道:“把錢和值錢的東西都扔過來!”
土匪乙把槍口對著眾人。
一些錢和首飾等扔到土匪甲抖開的包袱皮上。
土匪乙注意到了白薇,用胳膊肘捅了捅土匪甲,說:“你瞧,那小妞挺俊,還是城裏的學生呢。”
土匪甲也注意到了白薇,他的嘴角浮出淫笑:“臉比小白藕還嫩。”
兩個人嘻笑著互相推搡著。
車內,一直有一個男青年注視著白薇,他叫柯山,五台山台懷鎮人,以後成為白薇的丈夫。
土匪甲對土匪乙說:“你說。”
土匪乙對土匪甲說:“你說。”
土匪甲用槍指著白薇說:“你下車。”
白薇扭過頭,沒有理他。
土匪甲吼道:“說你呢!老子要嚐嚐鮮兒。”
白薇還是沒有理他。
座位中站起一個賊頭賊腦的家夥,他對白薇說:“為了全車人的性命,姑娘,你就跟他們下車吧,早晚都是那麼回事。”
柯山朝他罵道:“混賬話!你有沒有老婆?有沒有姐妹?”
土匪朝柯山就是一槍,柯山一閃身,打中了那個家夥。
那個家夥嚷道:“我算倒了大黴了!”
土匪乙又是一槍,打中了柯山的左肩,鮮血染紅了他的左肩。
白薇回過頭來,看清了柯山,湧起一陣感激之情。
土匪乙又舉槍。白薇站了起來,沉著地說:“我下車。”她十分鎮靜地走下汽車。
白薇回過頭,問:“去哪兒?”
就在她回頭的一刹那,與車內柯山擔憂的目光相遇。
土匪甲一指左邊:“那邊高粱地,屋暖炕熱。”白薇走入高粱地,從容地走著。
兩個土匪一前一後一瘸一拐地跟著。
土匪甲嬉笑著說:“今兒個可真不賴,可以開開葷了。”
土匪乙說:“還是咱哥倆有福氣,弄了幾天土腥兒,今兒個可抓了個洋的。”
汽車內,柯山急得抓耳搔腮,忽然跑下車,大叫:“抓土匪啊!抓土匪啊!”
兩個土匪一聽,驚得回過頭來。
白薇趁勢一腳踢飛了土匪甲手中的手槍,又一腳踢中他的下身。
土匪甲慘叫一聲,昏死過去。
土匪乙一看這情景懵了,嚇得抱頭鼠竄,鑽進高粱地,一忽兒無影無蹤。
柯山迎上前來。白薇籲了一口氣說:“謝謝你!”
柯山問:“你會武術?”
白薇點點頭。
汽車又在莊稼地旁穿行。
白薇;幫柯山包紮傷口。
後麵那個中槍的家夥“唉喲”、“唉喲”地呻吟著。那家夥嘟嚷著:“也沒人給我包紮傷口。”
柯山望著白薇微笑。
白薇也“撲哧”一聲,笑了。
柯山問:“你叫什麼名字?”
“紅柳。”
柯山問:“你到這裏幹什麼?”
白薇回答:“我到五台山燒香還願,我爸爸媽媽都被飛機炸死了,我是中央大學的學生,你呢?”
柯山說:“我就是當地人,家住台懷鎮,我從安徽大學畢業,這兵荒馬亂的,找不到正經職業,想回鄉當上教師。”
白薇說:“教師這職業好。”
柯山又問:“你信佛教嗎?”
白薇沒有說話,眼睛望著窗外逝的林木、莊稼和遠山。
遠山如黛。
五台山某寺院內,木魚聲聲,香煙繚繞。
白薇跪於地上燒香磕頭還願,柯山立於一側。
白薇望著大佛,眼淚簌簌而落。
一碗油燈,忽閃不定。
風蕭蕭。一個個金剛塑像,姿態各異。
柯山垂手而立。
白薇站了起來,默默地走出大殿。
柯山隨她走了出去。
白薇緩緩走出寺院。
柯山亦步亦趨。
白薇走到一個岔口,望著皎皎明月,猶疑不定。
柯山說:“天不早了,到我家去吧。”
白薇歎了一口氣,點點頭。
兩個人走入一個土路,來到台懷鎮邊上一個簡陋的小院落,門房掩著,柯山推開門走了進去。
白薇隨柯山走進東屋。
一進門,白薇險些踩著那隻老貓。
白薇見這貓又老又瘦,是隻老黃貓。
屋內傳了一個蒼老微弱的聲音:小山子回來了?
柯山說:“娘,我回來了。”
白薇隨柯山走進裏屋,隻見一個年逾六旬的老婦人端坐在炕頭上,她的一頭銀發閃著光,一雙眼睛翻出魚肚的白色,腰板挺直,兩隻小腳盤纏在一起。
老婦人是柯山娘。
炕桌上有一個破碗,空著一個白蠟燭,已經燒成個白坨,閃著微弱的光亮,風一吹,火苗一顫一顫……
柯山說:“娘,我回來了。”
柯山娘說:“我就知道你要回來了,這碗蠟燭快熬沒了。”
柯山娘問:“你身後那個小姐是誰?她怎麼有一股子鮮奶味。”
柯山說:“娘,她是一個無依無靠的人,父母都死了,路上又遇到了土
匪………”“唉!這兵荒馬亂的,一個姑娘家出來不容易。”
柯山說:“娘,我讓她先住在咱家吧。”
柯山娘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救人一難勝造七級浮屠,我讓她住在小東屋吧,你去收拾一下,那屋裏堆著柴禾,太亂。”
柯山答應一聲,出去了。
柯山娘問:“小姐叫什麼名字?”
“紅柳”
柯山娘說:“紅柳?紅白喜事,紅柳,這名字好啊。”
白薇聽了一怔。
柯山娘問:“小姐口渴了吧,外屋的缸裏有水,就是涼點,是山泉水。”
白薇說:“大娘,別叫我小姐,就叫紅柳吧。”
柯山娘說:“你的後背有一個大黑痔,受累的命!”
白薇聽了一驚,說:“大娘真是好眼力!”
柯山娘說:“什麼好眼力!大娘是個瞎子!瞎了有十年了。”
白薇有些驚訝地望著她,她果然是個瞎子。
白薇問:“大娘的眼睛怎會這樣?”
柯山娘歎了一口氣,說:“十年前柯山他爹一走沒有音信,哭他瞎的。十年了,唉!死在外頭了,連把骨頭也沒見揀回一根,慘啊!”
一陣寒風襲進來,白薇不禁打了一個寒噤。
她輕輕給柯山娘捶著背。
她發覺柯山娘的脊背又涼又硬。
柯山娘說:“山裏風涼,多穿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