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煙雨濛濛(2 / 3)

“李靜率風雅堂全體徒兒在此恭迎聖上和殿下。”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南雅菁偷偷抬頭一看,當場被雷劈中。

站在父王旁邊的那個滿臉絡腮胡子的老頭自然不用說,就是皇上了;可是一邊那個帶著太子琉璃冠的不是那個千年寒冰夏翊謙嗎?老天你在和我開什麼玩笑?難怪他總是綁著一張死人臉,弄得好像我和他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貌似是南八小姐你逃婚在先的說~)還有那個罹胖子沒事就拿他跟我扯淡,看來原因也是八九不離十了。她想著,白了罹楠一眼。罹楠裝做沒看見。

太子夏翊謙和皇帝夏若禺在雲南王南燕飛和平陽王丞相楚欣梓的陪同下走了過來。南雅菁把頭埋得低低的,天靈靈地靈靈,觀音菩薩快顯靈,千萬別讓他們發現我在這啊,否則我有十個頭也不夠砍的。

“李王妃平身,不必如此多禮。”夏若禺笑容可掬地揮揮手,示意大家起來。

什……什麼?!

南雅菁真懷疑是自己出現了幻聽,師傅竟然是王妃?!

“這幾年南靖王兄逝世後,大小正事有勞李王妃了。”

南雅菁的嘴巴都可以塞進一個蘋果了,今天果真是什麼樣的奇事都有了。南靖王王妃,不是皇上的哥哥夏子禺之妻,皇嫂麼?

“陛下過獎。”

“楚愛卿哪。”

“臣在。”

楚欣梓這老頭,我大哥都快娶別人了,也不懂得關心關心葳姐的感受。南雅菁心裏那叫個窩囊,真想早點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可是方亦卿似乎知道下麵要發生啥,死皮賴臉地拖著她不讓走。真傷腦筋!

“南愛卿的長子和貴府長女今日大喜,可是令千金呢?不會也是逃婚了吧?”

“回陛下,南大少爺說已經找到了,好像是先前兩人有點小誤會,朝葳這孩子性急,一氣之下就陪公主出宮了。他讓我轉告陛下不用擔心。”

“說到公主,晴兒自從出宮到現在一點消息也沒有。朕甚為不安啊!不過有令千金在,而且君捷也找到他們了,朕就不用杞人憂天了。”夏若禺笑著說,“現在年輕人的心還真是捉摸不透。楚愛卿的千金不僅武藝高強,且通情達理,朕本想將他配予謙兒,不料她竟然因此絕食,最後讓南愛卿你這老狐狸捷足先登了。南愛卿的第八千金也是個不可多得的奇女子。朕本想再將她配予犬子,孰料這兩孩子全跑得不見蹤影了,後來還是朕的正宮說謙兒在這才找到的。提到這真覺得朕顏麵掃地啊!”

“陛下寬宏大量饒小兒死罪,罪臣不勝受恩感激。”

“沒事沒事,南愛卿不必自責,這是犬子的問題啊!”夏若禺轉身拍拍夏翊謙的肩,“孩子,別老是寒著一張臉。你二弟雖說是不學無術,但起碼不像你這麼冷淡,有時候要學學他,知道不?”

“是,父皇。”夏翊謙的聲音永遠沒有溫度。

“這孩子,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夏若禺搖搖頭,“對了李王妃,今天朕特地帶了南愛卿和楚愛卿來貴地,就是為了一睹貴門徒兒的風采,何不露一手讓我們一飽眼福呢?”

“遵旨。”李靜說著轉身,“徒兒們,誰願意在陛下麵前班門弄斧?”

要是以前,第一個跳出來的絕對是南雅菁。不過這次她才沒那麼傻呢,自個兒把自己往斷頭台上送。

結果第一個出來的人令全場大吃一驚。

“方兄?”

“沒錯,是我。”方亦卿右手一抹,一道銀光閃過,一把倚天劍已然握在手中,“我雖不是風雅堂的正門子弟,但是這幾天的耳濡目染也讓我頗有見識。太子殿下,您說呢?”

夏翊謙的眉頭動了動,但還是點了點頭。刷地一聲也亮出了一把劍,不過那把劍不是那天和南雅菁比武時她看見的那把,而是那次她在他床頭看到的那把。之所以知道是那把,是因為南雅菁已經認出了那把劍——

“姨娘,我不回去,不回去……打死我也不回去……”

“小哥哥……姨娘……不要帶哥哥走,小菁以後會乖乖練劍,小菁以後不調皮了……”一個滿臉淚痕的小女孩抱著一個女人的腿苦苦哀求。

可是沒有用,小男孩還是被女人強行抱走了。

“小菁……碧玉劍和劍法在你那邊……碧天劍……以劍為證……我一定回來找你……”

是碧天劍!

她不會認錯的,劍的款式,劍的尺寸,還有那塊碧玉翡翠,那個她小時侯在劍柄上打的蝴蝶結——

那是小哥哥的劍!是失散了十三年小哥哥的劍!

可它為什麼會在夏翊謙手中?夏翊謙和小哥哥又有什麼聯係?

這時她忽然想起小哥哥似乎也是左撇子。

難道說……

於是南雅菁偷偷地留心起夏翊謙用的劍法。

再說後花園。

朱巍正一個人在這裏散心,當聽到“皇上駕到”時,他便匆匆地往正堂趕。沒留神在後花園口迎頭撞上了南君捷。

“啊,這位公子,對不起。”南君捷趕緊很謙遜地向對方道歉。

“沒……”朱巍想說沒事,可是鼻子一酸,說不出話來。

南君捷很敏感地抬起頭,狐疑地上下打量著朱巍。

朱巍忙轉身就走。

“站住!”

南君捷看出了端倪。

朱巍不敢回頭,隻是加快了步伐。

“呼啦”一聲,一個黑影破空而躍,很快截住了朱巍。朱巍條件反射性地一擋,南君捷就勢反扣住他的手。

“放手!”

“朝葳,我知道是你。”

“是又怎麼樣,不是又如何?南君捷,放手!”

“朝葳……”

“放手,再不放手我不客氣了。”

南君捷不肯,他一手控製住朱巍的手,一手小心翼翼地撕開他臉上的人皮麵具。

朱巍,果然就是楚府的大小姐楚朝葳。

不過呢,可憐的南君捷,由於太不識時務,結果倍受委屈——

朱巍,也就是楚朝葳趁南君捷失神的一瞬間飛起一腳。南君捷手一鬆,左臂下意識地一繞,這下可點燃了導火線,楚朝葳本來就翻了醋壇子,南君捷這麼一還手,她是氣不打一處來。於是南大少爺就理所當然地成了她的出氣筒。南君捷覺得是自己不對,隻是躲閃,不敢再出手抵擋。誰知楚朝葳越打越覺得自己委屈,越打越狠,最後一下竟正中南君捷的軟肋,他一下子被打出老遠。

楚朝葳故意裝成滿不在乎的樣子從南君捷身邊走過。

奇怪的是,南君捷竟沒再叫她的名字。

楚朝葳身不由己地停下了腳步。

沒有。

沒有聲音。

他絕望了?

她的心不知為何開始隱隱作痛。

我們真的就這樣,完了?

猛然想起他柔情似水的微笑和款款溫柔的話語,過去他的一切的一切如拚圖般重新在她的腦海裏拚湊完整,連同那句兒時的誓言,在她的耳畔縈繞。

山無棱,

天地合,

乃敢與君絕。

……

楚朝葳回轉身,向那個黑色身影奔去。

風雅堂後花園,花草顫顫,一滴滴晶瑩剔透的珍珠搖搖晃晃地,滾落……

視線回到前院。

“乒乒乓乓”,“丁丁當當”,一陣雜七雜八的擊劍聲後。方亦卿理所當然地吃不消了。問題是這家夥鴨子死了嘴巴還硬,不肯乖乖繳械投降,而是咬著牙挺下去。

接下來的事情大家可絕對意想不到,夏翊謙劈手徑直點了方亦卿的穴道,劍鞘竟然在他臉上劃了一道大口子,奇怪的是竟然沒有看見一星半點血絲。正當大家狐疑之時,夏翊謙已經用劍挑起了一張人皮麵具。刷拉一聲,風雅堂鴉雀無聲。

然後……

“公主殿下——”楚欣梓首先叫出了聲。

風雅堂全體師徒再次齊刷刷地跪下山呼海拜。

方亦卿,也就是女扮男裝的夏亦晴三公主,雖然動彈不得,臉上那高傲的神情可是一點也沒變。瞧她正不爽地撅著櫻桃小嘴瞪著害她出盡洋相的大皇兄。

夏翊謙臉上竟沒有絲毫驚詫,他風輕雲淡地把那張麵具揉成一團,隨手拋上了屋簷,看樣子不打算給她解開穴道。

夏亦晴那是又氣又急,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南雅菁。可南八小姐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可不敢逞英雄,投過去一道愛莫能助的表情。誰叫你剛才不認輸?

“那既然方兄是公主殿下,那朱兄……”

湛天宇的話剛開個頭就被夏翊謙打斷了:“是楚朝葳,估計君捷已經和她在一起了。”

“什麼?!”

連夏亦晴臉上也顯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怎麼,原來楚愛卿的千金也在風雅堂啊!李王妃這兒果真是個藏龍臥虎之地呀!”夏若禺胡須顫顫,“燕飛哪,你那邊準備得怎麼樣了?”

“回皇上,還差清點坐席。”

“那別忘了給朕留個位置。對了,明天罹愛卿……哦,罹公子也在這裏。”夏若禺向躲在湛天宇後麵的罹胖子招了招手。

被發現了,完蛋了!罹楠隻好自認倒黴。

“罹楠哪,你覺得林愛卿的長女是否稱心如意?要不滿意盡管提出來,朕再物色一個?”

“謝陛下恩賜,臣非常滿意。”

“那就定了,明天訂親是吧?請貼發出去了嗎?”

“是的,陛下。”

“那各位可要準時啊!”夏若禺笑著摸了摸罹楠的頭,“怎麼這兒腫出了這麼個大包?”

糟糕,出手太重了!夏亦晴這家夥給楚世岩做手腳時沒出破綻,沒想到我卻露馬腳了。南雅菁看見太子的目光穿過人牆打量著自己,心虛地想。

可是,奇怪。那一刹那,她在他的眼睛裏看見了當年小哥哥的影子。

是幻覺嗎?

幸好罹胖子怕家醜外揚隻是含糊其辭,夏翊謙也沒開口,夏若禺也沒追根刨底。這件事就在南雅菁和罹楠的提心吊膽中收場了。

啊,上天有眼!罹楠朝天直做禱告,回去我一定向觀音菩薩燒上千把紙錢。

後花園。

“君捷。”

楚朝葳扶著南君捷坐了起來。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會走……告訴我,我做錯了什麼,好不好?”南君捷閉著眼睛,輕輕地說。他的臉白得像一張紙,微顫的睫毛,陽光柔柔地聚集在他身上,映射出清純的光芒,勾畫出絕美的輪廓。可是楚朝葳卻沒發現這一切,她心心念念都是君捷,如果隻是挨了一下,以他的造詣來說不會傷成這樣。楚朝葳有點後怕,剛才他來找自己時是不是就已經負傷了?

她的手下意識摸向他的胸口。

“別……別動。”

南君捷抓住她的手,可已經太遲了。她白嫩的指尖染上了一片可怕的漬紅。

楚朝葳已經哭得說不出話來。

難以置信,一向沉著冷靜的的她竟然會淚瀉千裏,從小就很倔強的她很少掉金豆豆。即使遭遇再大的不幸,她也隻是默默地挺下來。而這次……

“沒事,隻是點輕傷……在執行任務時不巧被箭射中而已,別擔心。”他柔聲柔氣地安慰她。

“……對不起……”楚朝葳被他長長的手臂環在懷中,顫抖地嗚咽著,那樣子實在令人憐惜。

“沒關係。”南君捷仍是淡淡地笑,高出楚朝葳一個頭的他攙著她吃力地站了起來,抬頭望望天,“快下雨了,快去麵聖吧!”

“……好……”

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

炊煙嫋嫋升起,隔江千萬裏。

在瓶底書漢隸仿前朝的飄逸,

就當我為遇見你伏筆。

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

月色被打撈起,暈開了結局。

如傳世的青花瓷自顧自美麗,

你麵帶笑意……

鏡頭退回前院。

“好了好了,謙兒,快給晴兒解穴吧!”夏若禺見自己的寶貝女兒齜牙咧嘴,似乎有話要說,連忙替她告饒。

夏翊謙點點頭,夏亦晴的後背重重挨了兩下。

“哎喲喂呀……夏翊謙你夠狠夠拽啊!憋死我了!你想謀殺你親妹子啊?”夏亦晴伸伸小胳膊小腿,沒有公主形象地對著夏翊謙破口大罵。

夏翊謙還是一副盛氣淩人的驕傲表情,走自己的路,讓妹妹說去吧!

風雅堂的師兄姐弟妹們礙於皇上的情麵,痛苦地忍住了笑,臉都扭曲得變了形。

“父皇,您瞧皇兄欺負我,您也不評評理,真偏心。皇兄是太子,嫡長子怎麼了?我還是您唯一的女兒呢!俗話說,物以稀為貴,您的兒子一抓一大把,少了他一個還有一群呢!再說了,他那副德行,哼,把我未來的嫂子一個一個嚇跑了。幸好我有先見之明,替他留了一個,感謝我吧,死冰塊!”

夏翊謙滿不在乎地橫了她一眼,臉上分明寫了仨大字:不稀罕。

不過夏若禺可就沒那麼冷血了,他一向對大兒子的終身大事有著極高的熱情。所以一聽這話頭,他炯炯有神的眼睛立馬放射出異樣的光芒:“真的嗎?朕的好女兒真會替皇兄著想呢!快說說你給大哥留的是哪一個?”

這個兆頭可不好,南雅菁想起了自己的不利處境,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方亦卿,啊不,是夏亦晴大公主軟磨硬泡,死纏爛打要她出來的原因八九不離十就是這了。真是的,她心裏叫一個懊悔啊!其實她早在楚世岩一語道破朱巍的身份時就知道夏亦晴乃何許人也,隻因虛榮心作怪,本想在眾人麵前點破,誰曾料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竟然讓她夏亦晴大公主先參了一本,弄得偷雞不成反蝕把米了。

“天機不可泄露!”

阿彌陀佛,幸好夏亦晴這家夥要故弄玄虛。南雅菁自個兒在那謝天謝地,全然沒有注意到夏亦晴的眼睛裏閃過一絲狡黠。

夏若禺知道自己寶貝女兒的性格,反正不久謎底就要揭曉了,早點晚點也就無所謂了,於是也就不再追問了。

夏亦晴掩麵壞壞笑,偷偷瞄了一眼夏翊謙,見他還照舊鎮定自若,心想,看來火候還不夠,得把藥加猛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