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光教知識能力不培養個性思想道德為人,並不是素質教育
當今的中國,正處於一個過渡時期,產生了許多令人反思的現象。中國的教育也正處於過渡時期,比如教學與科研體製的改革、教材的修改與完善、對師資力量的不斷加強、大學學科建設與校園體係的調整、各種辦學模式的嚐試與發展、高考等各種考試製度的逐步創新、由應試教育向素質教育轉化等。其中最核心的問題,大概還是對學生如何進行素質教育,以提高他們真正的才能了。
“考試恐慌”與“能力恐慌”是剛流行的一對詞組,它實際上源於不久前一個20來歲女孩王小平的新著《本領恐慌》,是年輕作者向現行教育體製下的戰書,因為她已對現行教育體製失望了。她多年前還在讀中學時,成績本來好好的,卻突然主動要求退學,研究起什麼“大成教育”來。而且,據說“本領恐慌”還是來自毛主席他老人家生前的一句名言。老人家曾在一次軍隊大會上說:“我們隊伍裏有一種恐慌,不是經濟恐慌,也不是政治恐慌,而是本領恐慌。過去學的本領隻有一點點,今天用一些,明天用一些,漸漸告罄了……”
其實,要是冷靜思考一下,王小平也好,熱鬧一時的“另類文學天才”韓寒也好,美國著名小說《麥田裏的守望者》中的霍爾頓也好,他們並不是全盤否定教育的作用、全盤否定文化學習,而是對其中存在的一些問題,比如功利化、工具化學習(過去崇拜考試是為了讀個好大學;現在崇拜本領是為了將來找個好工作),比如教條、呆板,比如庸俗、虛偽。否則,他們自己在家庭、學校、社會教育中,在接受並學習書本、實踐知識,提高綜合素質與能力等方麵的不斷努力,又該作何解釋?應該說,在同齡人中,他們所掌握的知識與能力是非常出眾的。隻不過,他們還有自己的獨立思考與特別個性,所以選擇了與一般人不同的道路,不願意完全聽命於隨波逐流的常規教育。
新時期恢複高考以來的30年裏,曾長久困擾國人的,是各高校入學分數線高、錄取率低,號稱“千軍萬馬擠獨木橋”,“跳農門”。“跳農門”並非什麼易事,一代又一代貧家子弟義無返顧,十年寒窗,目的就在上大學。“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場麵悲壯之至。各中學,包括其所有教師與學生,以高考為唯一指揮棒,奉教科書與考試大綱為圭臬,連答案也是唯一的,校園生活與求學過程單調、重複、呆板、平庸,諸如歌舞文藝、社會活動、體育鍛煉、看課外書、實習兼職、出遊調查、思考探討、寫作投稿……都是“歪門邪道”、“不務正業”,那還有什麼素質、能力可言?
大學入學分數線高、錄取率低,原因有多方麵。我們國家經濟底子薄弱、辦學條件有限,而考生又一屆比一屆迅速增加。在現實處境麵前,沒有一個當大官的爺爺或沒有一個發大財的爸爸或沒有一個像徐靜蕾一樣的明星姐姐的大多數普通學生,除了高考這“自古華山一條道”,別無選擇。著名華裔物理學家楊振寧曾感慨說:“中國的孩子真能考試,但也隻會考試。”無奈,逼出來的。可是,把高考作為評價與選拔人才的唯一標準,畢竟是不科學的。一個學生的學業成績好壞,並不能完全說明他(她)的才學、能力、素質的高低。有不少人稱高考為“新科舉”,無非是一時憤激,新高考比古代科舉自然要優越、先進得多;但要說其本質,兩者以考試定終身的行為還是相似的,具有前後繼承性。
既然高考成績不是評判考生的唯一依據,那麼各新聞媒介30年來一直堅持的宣傳方式中,就有許多值得商榷之處,即老是為那些省市高考第一名、第二名,被北大、清華等名牌院校錄取的所謂“狀元”唱頌歌;大力稱讚年紀輕輕就考上“少年班”、“博士”的學生是“天才”、“神童”;而在國際奧林匹克學科競賽上拿到金銀牌、冠亞軍的更是“為國爭光”、“人中龍鳳”。實際上,當若幹年後,這些“狀元郎”、“名校高才生”並不見得個個有很大出息,“天才”、“神童”們也並沒有出幾位了不起的科學家,奧林匹克的冠亞軍也似乎並不比咱們凡夫俗子優秀多少。報社雜誌、電視電台過高地歌頌他們,在幾年前還可以理解;在疾呼素質教育的如今仍然這樣,便讓人蹊蹺了。
好在隨著我們國家經濟實力的飛快進展,辦學條件也大步改善,近兩年高考分數線一再降低、錄取率迅速提高。10餘年前,還是4-5個人中才得1人有機會進高校深造,如今卻猛然增加到了60%以上的高中畢業生都可以念大學——而且,這還隻是指通過正式途徑考上各地普通院校的本、專科生。如果加上通過非正式途徑念大學的應、曆屆考生,可能將近百分之百的適齡青年都有機會接受高等教育了。“複讀”將成為曆史名詞,“高六生”也隻剩下進“高考博物館”的份兒。人們恍惚間真有“遍地大學生,全民皆高知”之感,並為自己“生不逢時”而歎息。
於是有人過於樂觀地認為,我們的高等教育不到10年就能“超英趕美”(中國的在校大學生總人數,已於幾年前就超過美國,“躍居”世界第一),實現“讓所有人都來讀大學”的理想,把西方的“寬進嚴出”教育模式付諸實施了。大概這些人要麼是掩耳盜鈴、自欺欺人,要麼是不切實際、盲目自大。要說我們是因為經濟實力在進步、辦學條件在改善,所以分數線降低了、錄取率提高了,而且求學門路與方式也增加、擴展了,這是事實;但是,要說我們能夠在不短的時間內就把西方的“寬進嚴出”教育模式付諸實施,這很困難。人家高等教育采用了多年的“寬進嚴出”模式,已經很有基礎了。可我們幾年前才呼籲教育體製的改革,才從應試教育開始嚐試素質教育,基礎還是比較差的。即使我們的經濟實力與辦學條件已達到很高水平,可以允許所有中國公民都上大學,但我們的大學生培養還沒法完全實現“寬進嚴出”。若照西方標準,想讓我們在幾年內便完成高等教育、拿到不“摻水”的文憑,那真是天方夜譚。
這些年裏,隨著分數線迅速降低、錄取率不斷提高,大學新生的素質與能力也普遍變得差多了。教育工作者在一次調查中發現,100名新錄取的大學一年級學生,其優秀率要一屆比一屆明顯減少。由於學生素質的普遍降低,因此高校教師們發現,這上課也越來越艱難無比,還談得上什麼“寬進嚴出”呢?
等到大學不太難讀、考試不太重要時,學生們就會發現,一個更關鍵、更嚴峻的問題擺在了大家麵前,那就是素質與能力。我們開始從“考試恐慌時期”進入“能力恐慌時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