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麼一番話說出來，薑幾許短暫愕然過後，其實是自我嘲諷。
嗬，厲東東跟晏懷遠這兩個人還真是，變臉的速度比川劇演員還快。
對她好的時候，巴心巴肝地哄，恨不得下一秒就娶了她回去捧在手心裏嗬護一世。
生氣起來，全是一副恨不得撕了她的樣子。
他們這都在怪她了是吧？
或者說，一直都在怪她？
是不是一開始就不該回來？
就跟寧寶兩個人相依為命浪遊世界，也挺好啊。C城呆不下去了，就回英國，正好寧寶也不用轉學了。以後還可以帶著他去拉美，澳洲，甚至加拿大，都是好地方。
她不過就是想安安穩穩地過個日子，讀幾本書，這點再簡單不過的心願還辦不成了？
晏懷遠要跟誰去結婚，關她薑幾許屁事兒。她對他，就是見色起意。
世上好男人不多，單純好皮相的男人總還有吧。實在遇不到，她就單身一輩子好了。
總之要好過被這點感情折磨得渾身無力死去活來。
東東還是先前那個姿勢，半跪在她麵前，他盯著她，目光灼灼。
他雖是個在低處的，臣服的姿態，無形之中卻施加了一種壓迫感。
空氣裏亂流湧動，幾許隻覺得一時吸不上氣兒，太陽穴那裏暈沉沉。
不自覺地往窗外看一眼，外頭還在下雪，日光輕淡。
他是等著她的回答。
沒關係。反正她也不是什麼純良女子，她自私得很。
他們兩個，全是頂層圈子裏的貴公子，各有各的錦繡前程星辰大海，真沒必要因為她耽擱了。少年時候那點情分，不管是友情還是愛情，總不能讓她白白享用一輩子，也沒誰會一直守著她愛她。
他們兩個又不是她的媽。像早晨，晏懷遠翻臉直接走人了，也很正常。
幾許自忖沒什麼好怕的，便直接對上他的目光。本來以為做好的心理準備，可是跟厲東東幾秒鍾的對視，依然顯得漫長又艱難。
再緩緩深吸一口氣，微微一笑，伸手給他整理下衣服領子。
他一身衣服熨帖得很，即使這麼半跪著，也沒得半點淩亂。不過是他先前收傘的時候肩頭落了點細雪，在房裏融化了，成了水珠，浸濕了那麼一小點地方。
她忍著太陽穴的痛，開口，恢複了柔和沉穩的語氣：
“東東，別多想了，就安安心心忙你自個兒的事情。我哪裏敢跟你們叫板兒啊。你是知道的，要不起的東西，我從來不會強求。人，也是一樣。”
這兩尊大佛她是惹不起了，那就繼續躲著。
厲東東一聽這話，知道不對勁兒了，問：“那準備怎麼辦？”
嗬，這兩個人可真是有趣。都來問她這句話。
問她是怎麼想的，接下來準備怎麼辦，好像她說了，事情就都能順著她的意思發展似的。
情感上的偽民主。
今天她不知深淺地這麼一問，東東戳破她的軟弱和自欺欺人。
她承認，他說的都是真的，她確實理虧。但也在這過程裏瞥見他內心一角——受著一時的情感和欲望的驅使——要得到她。
說不清道不明的，大概也還有著那麼點兒跟晏懷遠較勁的意思在裏頭。
她不是沒腦子的人。
男人之間就沒有攀比麼？
他們幾個這麼多年都是你追我趕的，不曉得咬得多緊。十幾歲的時候，比訓練的成績，從打槍射箭的環數到學校裏的考試競賽的名次，厲東東，楚閔，葉南庭，看起來勾肩搭背，全是些吊兒郎當的，實際上，沒一個肯放讓的。
隻不過這一次他對手換成了晏懷遠而已。
他之所以跟她說這一番話，無非是把這場較量的幕布掀開而已。他告訴她，她無法置身事外成為一個觀看者，她就是他們兩個都勢在必得的那個目標。
這大多數情況下，二男爭一女，女人看起來成為了男人眼中的尤物，被抬舉的被追捧的，
實際上，是被降格，成為競爭附屬的獎品。
昨天晚上在拐角的屏風那裏，她壓著他說話的時候，他親她那麼久，一而再再而三的深吻和索取，吻地她暈頭轉向。那時候晏懷遠經過，甚至就站後頭看著，以他的敏銳和警惕，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到底是真對她這麼多感情和愛戀一時之間全湧上來了克製不住呢，還是想讓晏懷遠站她背後看著？
想來到底有點心寒。
她知道自己對東東不如他對自己一半的好，但至少，從來沒摻半分虛情。
隻能說啊，這論智商情商，她遠不是他們兩個對手。
還跟個傻子似的夾在中間為難做什麼呢？
何況他們明明知道她的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