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精要
《道德形而上學原理》確立了崇高的道德法則,並提升了我們,使我們理解人如何可以在目的性存在與自為存在的雙重意義上不斷完善自身,並最終使自身在自律中獲得自由。
18世紀是狂飆突進的德國造就天才的時代,作為德國古典哲學的創始人——康德——是這些天才群像中的舉足輕重的人物。康德出生於東普魯士首府哥尼斯堡(今俄羅斯的加裏寧格勒)的一個普通的皮革匠家庭。康德的父母共有十一個孩子,但與康德一起長大的隻有三女一男。從小家境貧寒,八歲時進入當地的虔信派教會學校,從一年級到六年級康德學習成績一直居於全班第一,16歲時(1740年)以第二名從學校畢業並以優異成績考入哥尼斯堡大學。他大學期間不得不為生計四處奔波,1746年離開大學後,在多個家庭做了近十年家庭教師。1755年秋季康德重返哥尼斯堡大學,並於同年7月以拉丁文《論火》取得碩士學位。為了養活自己,他不得不每周上20個小時甚至更多的課。講授內容有邏輯學、形而上學、倫理學、法律理論、地理學和人類學。在他成為正式的在編教授之前(1770年),“康德從沒獲得過讓人放心的財政保障”。1770年是康德生活的轉折點,這一年他取得了教授頭銜,同時他也進入了一個思想創造的新階段,正在構思和醞釀那本偉大的著作——《純粹理性批判》,盡管他的案頭已經擺出《純粹理性批判》的初稿,當他的學生在一次沙龍中提到這本可能令很多哲學家不安的著作時,激起的還是嘲笑和譏諷。
就私人生活而言,康德並無多少值得展開的畫卷,他生活單調,乏善可陳,一生沒有遠足,思想卻橫飄宇宙。與其他哲學家相比,他更像柏拉圖,除了哲學,幾乎沒有自己的私人生活。由於當時沙龍在貴族家庭中廣為流行,康德也常常出席這些沙龍,並與很多人建立了良好的友誼。從各種有關康德的傳記中我們都能看到他善待友人,性情溫和,生活極其富有規律。與當時的聰慧過人、少年老成的天才人物休謨(1711—1776年)相比,康德屬於“大器晚成型”,在休謨28歲(1739年)發表《人性論》第一、第二卷時,康德正在做家庭教師,並渴望回到大學。當康德發表第一部有影響的著作《純粹理性批判》的時候,那已經是1781年的事情了,1783年又發表了《未來形而上學導論》,61歲發表《道德形而上學原理》,這是一部劃時代的著作,是他最著名的道德哲學的核心著作,評論家們說這是“一部其尺寸與影響力不成比例的書”,64歲發表了《實踐理性批判》,66歲發表《判斷力批判》,71歲時發表《永久和平論》,73歲還有著作《道德形而上學》,74歲寫了《實用人類學》,76歲是還出了一本《邏輯學》。
對康德一生影響巨大的有三個人,一是他大學時的邏輯學和形而上學老師——馬丁·克努真(Martin Knutzen),他把康德引入一個嶄新的理智世界;二是讓-雅克·盧梭(1712—1778年),據說在康德簡樸無華的書房中,唯一的一件裝飾品是盧梭的肖像。康德遵循一種刻板的生活,每天下午5點都要出門散步,隻有一次例外,他醉心於盧梭的新著《愛彌爾》,不忍釋手而放棄一次每天例行的散步。偉大的盧梭使康德從鄙視雲雲眾生的偏見中覺醒過來,康德自己這樣說:“是盧梭糾正了我,盲目的偏見消失了,我學會了尊重人,認為自己遠不如尋常勞動者有用,除非我相信我的哲學能替一切人恢複其為人的共同權利”;三是休謨,康德不無敬意地坦承:“就是休謨的提示多年前首先打破了我的教條主義的迷夢,並且在思辨哲學研究上給我指出來一個完全不同的方向”。
誰也沒有想到這位斯文和善,穿著體麵儒雅的哲學家,卻在精神領域引發了一場“哥白尼式的革命”,他在理性王國中所確立的豐碑就像留在他的墓碑上的那句話一樣,將永遠駐留在人們的精神世界中,墓碑上留有這樣的文字:“有兩種東西,我們愈是時常反複地思索,它們就愈是給人的心靈灌注了時時翻新,有加無已的讚歎和敬畏:頭上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法則”。遨遊星空的自然科學家和為自然立法的道德哲學家在康德身上獲得了最完美的結合。當他於1804年2月辭世時,整個哥尼斯堡才意識到他們永遠的心靈導師離去了,全城震驚,紛紛加入送葬的隊伍。在閱兵廣場上樹立起他的紀念像,在他誕辰200周年的時候,人們又在他的長眠之地立起了新的墓碑。
“作品內容”
《道德形而上學原理》是康德的一個更大計劃(《純粹實踐理性批判》)的預備性工作,即1788年發表的《實踐理性批判》的導言,研讀過《實踐理性批判》的人能清楚地看出這兩部著作之間的承繼關係。康德在《道德形而上學原理》的前言中明確提出,此書的主要目的是:“找出並確立道德的最高原則”,全書涉及的每一個概念都具有自我裂變的能力,如理性主義原則、善良意誌、道德規律、定言命令(絕對命令)、意誌自律、意誌自由、責任、目的王國等概念,康德通過對這些基本概念的梳理,最終把道德原則確立在道德形而上學的高度上,塑造出一個意誌自由和自律的道德世界。理性的偉大、人格的尊嚴和崇高,是借助於道德主體的自由、自律來實現的。本書由一個前言和三個章節組成。
從確立道德至上原理出發
康德在前言中,以如下的問題來開始他的道德哲學之旅,“人們是否認為有必要製定出一個純粹的,完全清除了一切經驗、一切屬於人學的東西的道德哲學;因為從責任和道德規律都有自明的普遍觀念來看,必須有這樣一種哲學是顯然的了。”(3)這裏的“純粹”就是指完全依據先天原則來製定的東西,因為約束人的日常行為的根據“既不能在人類本性中尋找,也不能在他所處的世界環境中尋找,而是完全要先天地在純粹理性的概念中尋找。”(3)盡管我們在日常生活中可能獲得了對某種經驗性規範的認同,隻要是和這種經驗性層麵相關的,這種認同就不具有普遍性,更不能成為人類意誌規定自己的規律。
康德在前言中所確立的這個純粹原則與他的純粹理性相一致。當他站在批判的角度審視那些日常生活的道德“規則”時,他要與常規道德相悖。指出傳統道德原則的確立,往往是在外在力量的影響下形成的。不管是社會約定、還是宗教信仰使然,這所有的道德原則的確立總要以某種物質性或精神性的質料為依托,把應該發自心靈深處的道德力量完全轉變成一種外在的控製。這就使得道德原則變成了一個依附於非本質性力量的實用性工具。從康德的立場上來看,這是對人的主體性和自由的消解,是人放棄自我立法原則的退卻,正如一個人因為懼怕懲罰,不管是宗教的還是法律的,或者一個人迫於輿論的壓力而把自己置身於某種道德規範中,此時他就失去了他理應擁有的自由,而成為一種生存的累贅。一切不是基於純粹理性判斷基礎上的道德法律都不能成為一種普遍的道德規律。康德的基本主張的本質在於,他要把道德的“內生變量”和“外生變量”加以區分,道德原則隻能依據於內生變量,即純粹理性來確立,而“輿論、傳統習俗、行業規範、家庭倫理”這所有的東西隻是道德的“外生變量”,也就是說,並不是輿論和習俗等確立道德原則,恰恰是反過來,由內心信念這一內生變量來立法,並指導生活才有了這些外在規範。
康德這一重要逆轉是在形而上學的意義上首先向經驗世界發難,打破傳統經驗倫理的整體性構造,並要在批判哲學的指導下重新確立一種道德立法原理,確立道德最高原則的出發點。在休謨獨特的因果觀中,因果關係成為一種習慣性聯想與某些行為的恒常彙合。那麼,道德作為一種經驗性的產物在休謨那裏是最先受到質疑的對象,因為道德遠非真理的“所是”,而是經驗性的“應當”,在“是”和“應當”的關係中,一旦休謨使之發生分裂,那麼道德的經驗根據就無所依托了。正是在這個意義上,康德才要舍棄經驗世界,而從一個先天的角度來拯救休謨的分裂,在康德的道德至上原則中,我們看到的不是“是”與“應當”的分野,而是嚴密統一,這是為什麼呢?在道德的“是”和“應當”的關係上康德為什麼始終要站在休謨的對立麵上呢?難道休謨沒有真正使康德從“教條主義的迷夢”中醒過來嗎?我們說,正是因為休謨打破了在經驗世界中的“教條主義迷夢”,他需要在一個驅除經驗的世界中重構一個道德原理,這一原理最終在善良意誌上獲得“所是”和“應當”的高度統一,他要以此來拯救被休謨所分裂的經驗世界,試圖通過這種道德立法的整合重新塑造一個完整而統一的理性世界和道德世界。
無條件的善良意誌
在第一章的開頭,康德像古希臘哲學家一樣,把善的事物大致分成三類:一是靈魂或精神方麵的善(理解、明智、判斷力、勇敢、果斷、忍耐);二是外在的善(財富、權力、榮譽);三是身體的善(健康),所有這些潛在的善,如果無正確引導就可能成為極大的惡,這些幸福的要素若無正確引導,就可能造成不幸。在亞裏士多德那裏,這些要素隻要保持在適度的範圍內,對人就是善的。但康德指出,這絕對不是無條件的善。那麼何為無條件的善呢?什麼能作出正確的引導呢?“在世界之中,一般地,甚至在世界之外,除了善良意誌,不可能設想一個無條件的善。”(8)隻有善良意誌超越了一切功利的層次和經驗世界,超越外在的善和身體的善而隻依托於靈魂的善,它才能成為指導一切行為的最終的無條件的根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