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戲(四)(1 / 1)

隻要不是惡意挑剔,演員是應當充分聽取觀眾批評,並努力改進自己的表演的。觀眾既嚴格要求,又尊重演員;演員既要有自信,又虛懷若穀。這樣京戲的振興才有成效。

哪個演員也不願出岔兒,可是台上出岔誰也免不了。表演藝術不同於繪畫、雕塑、寫小說,畫好寫完自己多看兩遍,有錯改掉,表演藝術是演員創作與觀眾欣賞同步進行的。一句話兒錯出唇就收不回來,所以觀眾的諒解與合作十分重要。當年譚富英在天津唱《四郎探母》,嘎調“叫小番”沒翻上去,台下連喊倒好連噓,從此使他“影份”,他到哪個城市唱“探母”,“叫小番”都唱的上去,隻要一到天津就玩完,在前台唱不上去,散了戲叫琴師吊吊,一吊又上去了,氣得他打自己的臉。觀眾對演員這種侮辱性的打擊,於藝術的改進有什麼好處呢?有經驗的教師是很懂這個道理的。沈玉斌先生在世時,和我談到李玉茹大姐小時坐科時的笑話。頭一回正式演出唱《玉堂春》,一連唱了兩段“人言洛陽花似錦”,第二段頭一句唱完,她自己發現了,嚇得直翻白眼。沈先生是她蒙師,為她操琴,就小聲說:“甭管,唱下去,唱下去!”居然把戲對付了下來。下台後沈先生也沒苛責,說:“頭回上台,記住就好,”並沒因此打掉玉茹的自信。我曾問過李玉茹大姐,此事當真,她大笑說:“哎喲,他還記著哪!”

但是當演員的也要有虛心聽取批評的修養,不可自以為是。據說當年有個唱花臉的,專唱張飛,唱起來怪聲怪氣,動起來亂蹦亂跳,別人批評他,他還惱火。他一上台觀眾就抽簽。劇團領導人沒法兒辦,隻好炒他魷魚。這人不服氣,劇團不幹了就在家裏唱,又唱得四鄰不安。人們告到派出所,警察勸他不要唱,他說,“我這是正牌藝術,你們不懂。”警察說要唱可以,你到山溝沒人地方唱去,不然拘留你。他沒辦法了,隻好拿著丈八蛇矛到山溝去唱,自己唱沒人聽,十分寂寞,恰好來了個打柴的,他把丈八蛇矛一橫說:

“喂,你想死還是想活?”

打柴的說:“好好的,我幹麼想死呀?”

那人說:“想活就坐下聽我唱一段戲,唱完放你走,想死我就給你一蛇矛!”

打柴的說:“聽戲唄,這有什麼不好辦的?”

打柴的坐下來,那人就唱,唱了不到一段,打柴的跪下給他作個揖說:“先生,您還是殺了我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