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品原本是一種即興的表演形式,一般隻用於戲劇演員訓練及考試。前些年,有人試驗性地將小品搬到舞台上,獲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從此,小品便一發而不可收拾,成為我國舞台和電視節目中一種重要的藝術品種,甚至大有令傳統的相聲藝術暗然失色的趨勢,也確實產生了思想性藝術性觀賞性俱佳如《相親》《超生遊擊隊》《主角與配角》《英雄母親的一天》等一大批好作品。
藝術按照自身規律的發展以及廣大觀眾的欣賞需求導致表演藝術形式格局產生的這種演變原本是很正常的,但是當前,小品作為一種藝術商品正充斥著舞台和熒屏並大有日益泛濫之勢,更為令人擔心的是在眾多的小品節目中,魚龍混雜,泥沙俱下,精品越來越少,藝術粗糙,思想貧弱之作越來越多。這不能不引起我們的深思與關注。而縱觀這些低劣之作,最普遍的症狀和最核心的徵結就是庸俗化傾向。
庸俗化首先表現在創作上,就以當前大紅大紫並在連續兩年的春節晚會上獲得小品一等獎的《賣拐》和《賣車》為例。第一我不知道創作者想要通過作品告訴觀眾什麼。我們從來也沒有要求小品一定要像史詩式的作品一樣具有怎樣的思想深度和精神影響力,但是作為藝術作品,思想性是不可缺少的構成要素,它是藝術作品的靈魂,這兩部小品不過是以相同的結構和雷同的故事演繹了兩場鬧劇,除了以噱頭引發廉價的笑聲之外,觀眾得不到任何教益和啟示,也難以產生有益的聯想和回味。第二,我不知道創作者的是非好惡的態度和褒貶臧否的立場是什麼。作為觀眾,我在看這兩個小品的時候也會情不自禁地笑出聲來,但笑後卻產生了一種惶惑,我在為“大忽悠”的花言巧語而笑?為他並不高明的騙術而笑?為那個憨厚的廚師受騙而笑?而同時我發現大多數觀眾的笑成為了一種對於廚師的奚落與嘲弄,成為了對於“大忽悠”巧言令色市儈本色的一種欣賞與讚揚。如果說小品的創作者們的原意是賞識騙術,是在嘲笑貶損憨厚與淳樸可能有些言重,可除此之外又能得出怎樣的結論來?在當前我們的民族正在因社會經濟形態的改變重組道德觀念的時候,本來社會上就有著一股頗為強勁的否定誠實品格的歪風,創作者這樣的態度與立場不是與我們正在呼喚誠信的努力相悖麼?
庸俗的小品往往都是粗製濫造的,不僅談不上思想性藝術性,甚至違背邏輯,比如“一加一在算錯的情況下等於三”就是如此,一加一在算錯的情況下並不隻等於三而是等於除去二以外的任何數,用這樣在邏輯上極不嚴密的“動腦筋急轉彎”作為小品的構成原素放在幾億人欣賞的春節晚會上,真不知要把我們觀眾的思維梳理成一種什麼狀態。也是表演《賣拐》《賣車》的那兩位演員在另一個小品中有這樣的台詞:
“一個門字裏頭加個人字念什麼?”
“念‘閃’。”
“那一個門字裏頭加五個人字念什麼?”
“……”
“念‘擠’,你想,一個門裏有五個人能不擠麼?”
這哪裏是文藝創作,分明是小孩子在玩鬧,除了情趣低下思想貧乏的人會哈哈一樂外,大多數的觀眾隻能搖頭不屑。
小品庸俗化的另一種表現就是表演的惡俗傾向。不少小品演員不是努力加強自身的藝術修養,提高自我的藝術品位,而隻是一味地追求噱頭,追求搞笑,表演過分誇張浮滑,在舞台上擠眉弄眼,裝腔作態,以滑稽代替幽默,有的甚至是以怪異的發式和扮相來迎合低級欣賞趣味,實在令人反感。
小品的庸俗化不僅敗壞觀眾的胃口,降低我們舞台和熒屏的美學品位,而且正日漸使廣大觀眾的審美層次越來越低,很難想象,庸俗的小品長此以往這樣充斥我們的舞台的熒屏,將來我們觀眾的審美情趣將會是什麼樣的狀態。這不由不使我想起了幾年前一位著名作家新年除夕在奧地利欣賞了維也納新年音樂會之後回到賓館想看看我們國內的新年電視節目,當他打開電視機時,熒屏一位演員臉上塗滿白粉,頭上紮個小辮,正隨著坐椅後麵另一位演員的“一碟子酸白菜呀碟子酸白菜”的唱詞扭來扭去演雙簧,沒有任何美感而言,他不由自主地感到自己的臉上發燒了……
(原載《太原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