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瑕心中就算原有不忿,此時也不禁聽的入迷。而子喻更是雙目久晃,不知不覺挺起了胸背。
“瀾雁渡?”這句話聽在眾人耳中似是平常,可原流長還是瞥了瞥發問的少女,瑾瑕看到了眼中就有些似笑非笑。
“正是瀾雁渡。”
“不知其中可有典故?”
來了,原流長穩了穩身形,娓娓道:“瀾雁同攔雁,正是取之雁過而攔的意思,就是連擊入九天的雲雁要過此渡,也要攔翅而回,望岸興歎。”
“嘿,你這話卻有些靠不了譜,難道說這瀾江也是攔江不成,真是無稽之談。”
瑾瑕回的不輕不重。
“這可是有經可查,小姑娘莫急,聽在下細細講來。”原流長不出意外瞧見瑾瑕惱怒的神色,接著道:“攔雁改稱瀾雁故然是先人念懷斯文,以風雅替粗舊,不過,古往今來,重地地名皆從仙流,這瀾雁二字,隨的自然是一位上仙。”
“快說快說。”瑾瑕聽話間自動略過那個小字,見原流長頓了下來,忙開口喚道。眾人聽的興起,也權當這位大小姐率真可愛,無暇其他。
原流長借著這空閑一笑,快步走到台下瑾瑕席前告了個罪:“口渴,口渴。”
瑾瑕將杯盞推到他麵前,卻見原流長喝的不慌不忙,舉杯輕飲,還閉目流連片刻茶香,急道:“快喝快喝。”子喻在旁見狀微微一笑。
原流長滿足一歎:“坐上春果然名不虛傳,腹含坐上春,人走茶不涼,這下有力氣了。”歎罷,才躍上台去站好。瑾瑕對著他就是數記白眼。
喝過了濃茶,原流長隻覺腹內柔暖異常,說話間也是中氣十足:“晉瀾雲霧間,逍遙雁上仙。寰宇之間,太上道德天尊之下,二十八星宿之上,踏雲而來,乘雁歸去的自是雲雁仙君了。”
瑾瑕將兩句詩在心中默念數遍,指尖輕扣桌沿,喃喃道:“我怎麼不知道太上老君還有個徒弟叫雲雁仙君的?”
“郡南衡山上雲雁觀門頭刻著頌詩,千年以降,代代相傳,郡中多的是老輩道徒,百歲之內,定當知曉,小姑娘年紀小,不以為怪。”原流長答的好整以暇,目中帶笑,瑾瑕沉默地將指尖收進袖中,緊緊握成拳頭。韓子喻見她意外的沒有回嘴,奇怪的看了幾眼。
原流長微微笑過,又念一遍頌詩,接著和聲道:“傳說上古瀾江江神霍龍王法力高深,性情喜怒不定,江水到了江乘這段時奔湧而至,紛紛前來討好,而千年之前民智未開,不懂祭江供奉,龍王不喜,常常十人過江就要沒了五六人。
“雲雁仙君心善好施,偶日路過江乘,見了情形,忙以座下雁神召來果敢雲雁萬千,以群雁鳴聲為憑,傳仙君法力壓製龍王,民眾感念雲雁仙君心仁,就在衡山上開觀供奉,而後多數船隻但凡要過瀾雁渡都是要在船首插上雲雁羽翎以求平安,綿延至今。從此每逢雲雁南下過江乘而回,攔雁渡就是由此而來。”
原流長這番長話道來,寄情於中,麵上頗帶崇敬顏色,在“多數”二字上壓的重音仿佛無意為之。
子喻良久歎道:“原來如此。”眾人恍然大悟,連聲稱讚,紛紛舉起杯子,或一幹而盡,或以茶代酒,遙敬那逍遙於雲霧之間的雲雁仙君。
瑾瑕聽過後喝完了杯中濃茶,心中卻連半分暖意也無,隻是不住冷笑,任你巧舌如簧,嘴上生花,可也騙不了我。那仙君真是心地良善之輩,瀾雁渡死的人古往今來從沒有減少,他怎麼不再顯顯靈,叫叫鳥,濤濤江水因地而凶,卻被你說成是龍王性惡,民智未開。
“多數船隻”,這幾個字別人聽到當沒聽過,嘿嘿,有心人可不會隻有我一個而已,那雲雁觀隻怕也有古怪,到底是有著什麼旁的心思,懷著怎麼樣的目的,我卻是能想到一二,雲雁仙君可能真有其人,現下江乘郡太守就是姓霍。
“每年的十月初十,就是這江乘郡的尚雲節了,以往天氣漸寒,郡中青雲路上不分白天黑夜,都能等來雲雁促足而賞,最盛時道路上空群雁振翅相接,九天之上綿延成雲,讓人心思神往,更有甚者,郡外瀾雁渡上萬千群雁或立或翔,齊齊對著下首江水鳴叫喝罵,倒像是仙君親臨,百年一遇,那景象可是蔚為大觀,尋常話語絕不能言之一二。隻是,近幾年來,好像再沒有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