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動氣？”說到這個我卻火氣更大了，嗓門也大起來，“你他媽的怎麼做的朝奉？這個什麼東西，你給我看看清楚！”把手裏的東西徑直就往他身上砸去。
“這，這……”老朝奉慌慌張張地接過去，看了半天反倒又老油起來，“十三少，你接觸古董不多，搞不清楚這些原委也是有的……”
“有個屁！”我啐他一口，“你給我仔細看那金銀絲的編織手法。”
老朝奉微愣了愣，這才細看起來。
這個飛鴻球路紋籠子高不過五分，重半斤有餘八量不足。有蓋、直口、深腹、平底、四足，蓋為穹頂，籠有提梁，且蓋與提梁間用細鏈相連。通體鏤空，紋飾鎏金，點綴著栩栩如生的飛鴻，為烘烤團茶所用。
團茶在中華流行的時期為唐朝，自五代以後，團茶不複多見，國人飲茶的習慣也逐漸變成了泡茶。老朝奉大約就是因為這樣才認為這個細巧絕倫的茶籠子是唐代所出。
但是這茶籠子由金銀絲編織而就，手法嫻熟。根據史書的記載，隻有在明代中盛時期的萬曆年間才有這樣地道的工藝。野史上甚至說萬曆那頂朝天璞皇冠就是此等編織手法。
老朝奉期艾了半晌，“但，但這上頭有唐僖宗未即位前的名號……”
我手裏的折扇忍不住又敲了下去，“蠢材蠢材！獨唐那個什麼宗名號叫做‘五哥’麼？這天下叫五哥的人多了！本少叫我家裏的五姐水夏至都喚作五哥！”
老朝奉麵上的汗一點點滑下來，我冷眼看他一下猛地劈手奪過那小巧的茶籠子，向店堂那頭一位穿著白西裝的先生扔過去，“嘿，那個誰？十三少送你件玩意兒。”
白西裝先生早就看著我們了，當下不慌不忙接住，臉上笑容不變，“喲，這怎麼好意思？再怎麼樣這也是明朝的東西，有年頭呢！”
我“哧”一聲不耐道：“十三少送出去的東西可沒人敢退回來。”隨即轉頭吩咐，“這隻赤佬哪個請的？攆出去，攆出去……”
“誒喲，十三少！”老朝奉的臉當場就白了，“開恩，開恩啊。”說著就往地上跪下去，“我上有老下有小，上，上海灘上要討口飯吃不容易啊，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您開恩哪！”
我的扇子一下一下扇著，冷笑著就是不說話。剛才氣焰還囂張著的那幾個癟三也下意識地憋住了氣，店堂裏的氣氛一下子凝肅起來。
嘿！少爺不發威，你們還真當我是水魚王八十三點了！
猛地，那位白西裝的先生朗朗一笑，開口說話：“馬有失蹄人有失手，一時的錯，十三少何不寬宏大量賣個人情給伊。”
這個先生倒是識相的人。我心中笑笑，口中卻說：“既然人家先生開口說人情麵子了，我也不好把你往死裏打。這樣吧，這樣東西就算你買了送給人家先生，啊？！”
“是是是是，是是是是。”老朝奉低頭哈腰，恨不得給那位先生磕個頭下去。
“什麼事情那麼吵？”二樓樓梯口探出一顆腦袋，“不知道大爺在……哎喲，哎喲，楚先生，楚先生你可來了？黃大爺等著你哪！”
“這就上來。”穿白西裝的先生微笑著應道，轉頭望著我笑笑，“十三少一道來吧。”
我等的就是這句話哪！
“誒？”樓梯口的那顆腦袋晃了晃，“十三少也在啊？”
“瞎掉你的狗眼啦！”我笑叱，“青皮阿三，上個禮拜你還欠我幾隻大洋錢的債……”
青皮阿三慌忙擺擺手，“十三少饒了我吧，來來來，大爺也很久沒見十三少了，昨日還講到儂來。”
我哈哈一笑，站起身抖抖長衫正要走，突然瞧見哪個顫顫巍巍的的老朝奉，忍不住問道，“你曉不曉得少爺為什麼要罰你？”
“我錯了，我，錯了，那個，啊，我，不該鑒錯古董！”他結結巴巴地道。
“哎！”我翻翻白眼，攏起折扇往他腦門子上再一敲，“我看你是沒得治了。”於是起步登樓。
身後傳來那位楚先生輕聲的笑語，“十三少罰你是因為你得罪了伊，要曉得人是不可以光看表麵的。”
我心中輕輕一顫，微微有了種不怎麼太妙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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