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醜媳婦隱妒侍夫(2 / 3)

卻說一媽引了夫人小姐,步人禪堂。一媽道:"他們立在左廂,我和你走到右廂,去細看一看便了。"小姐扯一媽背後,問道:"一媽,那旁邊站的是個甚麼人,就醜到這般地步。"一媽道:"那是陪他來玩耍的。"小姐見他這般容貌,又裝出許多醜態,遂掩口而笑。北平見小姐喜笑,癡心想道:"你看他滿麵笑容,一定是相中了我。"正生道:"若是這等的喜笑,轉令恐懼徨。似這等當嗔反喜的麵龐,休說他得意形象,要佳人中意,請男兒自量。勸你把裝作模樣,收藏一收藏。"小姐私自想道:"我起先單看那人,不曾看見這個厭物,所以求全責備,不覺得苛刻起來。如今看了這副嘴臉,再把那人一看,就不覺恕了許多。真個是兩物相形,好醜自見。"夫人道:"我兒,這位郎君,也看得過,就許了他罷。"小姐道:"但憑母親作主。若論儀容,須再商量。當不得那醜郎君,將他幫襯。"對著一媽道:"你對他說,全虧了那同行魍魎,做了真正的月老,切莫輕慢相忘。"一媽對正生道:"恭喜相公,夫人小姐,都親口許了,快血日,送聘禮過去。"北平一聞此話,便滿心歡喜,不覺作狂大笑。正生見他如此歡喜,背地裏替他忖想道:"賀喜他新婚的話,一張他聽了佳音,便歡喜欲狂,那時把花燭安排迎入洞房的時候,我還替他愁哩。第一愁,進門的時候驚風駭浪。第二愁,拜堂的時候,肚膨氣脹。第三愁,上床的時候,死推活攮。第四愁,合歡的時候,牛舂馬撞。到那時才得個心降意降。甚麼來由,造下了這般孽。"對北平道:"大爺,這下來去回打點。"北平道:"田義替我到先生那裏去,撿擇過好日期,送聘過去。"正是:踏破鐵鞋無處覓,得來全不費工夫。

張一媽見田北平三人去了,來對何夫人說道:"夫人,我對他講過了,就血日,送聘過來。"何夫人道:"你對他講過了麼?如此,我們回去了罷。"正是:信步遊僧院,隨人入講堂。

親親俊雅士,方許作東床。

且說田義一日早起,梳洗已畢,說道:"自家田義,雖是賦材敏捷,秉性忠良。隻因祖父式微,投入田家為仆,以致青衣世襲,使豪傑無致身之日。猶幸紫陌相連,俾紀綱有見才之地。前日曾以助邊一事,從惠家主,做個尚義之民。且喜得言聽計從,竟著我便宜行事。近日朝廷為兵餉不足,特差宣撫使一員到此搜括錢糧,已曾寫下呈詞,則索往衙門走一遭。我思這一萬貲財,也非通小可,既勸主人助了朝廷,那官府取主要實實在在替朝廷做些事業才好。萬一官侵吏匿,作了紙上的開銷,使家主徒受虛名,邊軍不占實惠,這注錢財就隻當委之溝壑了,如何使得。來此,也是宣撫衙門,不免在廊下站立一會,伺候他升堂便了。"候不多時,隻聽得內衙發點,三聲頭門鼓吹。不一時,那宣撫使坐了大堂,說道:"下官受事未久,臨蒞方新。蒙聖恩,於兵馬錢糧之外。另加一道敕書,著我搜括軍餉,接濟諸邊。我想這水旱交薐之後,三空四匱之時,本等的錢糧,尚且催征不起,額外的軍餉,如何措置得來。已曾偏差員役,往各郡催提,並沒有分毫解到,好生煩悶。叫左右,有催糧的官吏轉來,速速教他進來回話。"左右都應諾了。隻見兩個差官,各捧令箭說道:"赤手回鈞旨,空拳繳令旗。錢糧無著落,常例不曾虧。"二人一直走進大堂繳令。宣撫見了,連忙問道:"你們轉來了麼?所催的錢糧,解得多少來了?"差官稟道:"大老爺,那地方官說,年歲凶荒,民窮財盡,一毫也催征不起,故此分文無解。小的們空拳白手,不敢回來。

帶了一員地方官,教他自來回話。"宣撫道:"著他進來。"差官傳話出來道:"大老爺教地方官親自進去回話。"隻見一員烏紗表衿的官長應道:"曉得了。"便道:撫字在心勞,催科計未高。

自來書下考,參罰豈能逃。

這員官長,聽得呼喚,不慌不忙,從從容容,從角門入丹墀,走上堂上,見了宣撫,行了停參禮,站立在一旁。宣撫道:"你做朝廷的官,就該幹朝廷之事,為何把皇家的功令,視若髦弁?"地方官稟道:"當這水旱交薐之際,三空四匱之時,卑職每自催征,怎奈捱家歎苦,比戶嗟呀。"宣撫道:"本院現奉新旨,還要在本等錢糧之外,另加搜括。何況分內之糧。"地方官道:"老大人莫怪卑職說,若要另加搜括,隻怕青苗未舉,禍發萌芽,朝廷算小憂更大。"宣撫道:"搜括之事即不可行,本院要往民間借貸,可行得去麼?"地方官搖頭道:"行不得,行不得。若肯把私囊來借貸,又何不把正糧完了公家。"宣撫道:"知道了。你且回衙理事。"地方官辭了宣撫,出衙從容去了。宣撫道:"這事把來怎處。"叫左右且放了投文牌。隻見一人持了狀,站立牌下,收文人收了狀,即上堂去了。

宣撫看狀,便驚呀道:"原來有個尚義之民,做漢朝卜式故事,要來輸財助邊。怎麼有這等奇事?叫他進來。"左右喚他進去,見了宣撫。宣撫問道:"你就是田萬鍾麼?"田義道:"田萬鍾是家主,小的是抱狀家屬,叫做田義。"宣撫道:"你家主是何等之人,為何有此義舉?"田義道:"小的家主,雖是一個編戶民家,意念深憂。見邊庭空乏,軍士呼饑,主帥無法。